扶着丫头的手,泽萍轻摇着团扇,主仆一行人朝正房迤逦而来。
原先云仙受罚的事情正院并没刻意封锁,如今后院各房的人都知道了。如今泽萍主仆的举动,便落进了有心人的眼里:宛芳轩里的林姨娘摇摇头淡淡一笑,轻轻儿挥手叫人退下;琼瑶馆那边,崔氏收到消息后便也忙使唤着丫头,服侍她梳洗打扮来,预备往花园里走上一走,她就不信,爷看见她还能被旁人勾走,或者干脆趁此机会,也来会会那养在正院的不要脸的小狐狸精,还有褚氏的那两个不要脸的妹妹,真真是商户人家出来的,一点大家子规矩都没有,整日里想着有的没有的,眼睛总是盯着别人家的男人看,也忒不知羞。心中想着这话的时候,她全然都忘记了当初自己是怎么打着看望表姐的名义,频繁来往侯府,终是如愿入了世子的后院。
至于旁的院落,有等着看好戏的,有愤愤不平却也无可奈何的,也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众人俱将泽萍的这次探望当成一枚投进湖里的石子儿,且看云仙如何应对,看正院里的反应如何。
泽萍本是抱着一番小心思来正院的,且背后又有泽珮坐镇,她原是兴匆匆而来,进了正院的门,且不说正院的气派是别处不能比的,单单一个三等丫鬟的言行举止便让她不由提起心来,小心翼翼的跟着这引路丫头来到了后罩房。
那引路的小丫头叫雀儿,只见她走到廊下,看见廊下正在浇花的静水,便笑着行礼说道:“静水姐姐,这位褚二小姐来找苏姑娘说话,我给领了进来,人就交给你啦!”
静水抬头看见泽萍主仆三人跟着站在雀儿身后,她不紧不慢的放下花壶,先向雀儿道了谢,便对褚泽萍行礼问好,又说道:“褚二小姐好,您且等等,奴婢这就进去通禀。”随后她便掀开门帘子,自己走了进去。
不待片刻,门帘晃动,泽萍以为是来人请她进去的,再细看,却原来是静云手上拿着几个果子,走过来塞到雀儿的手上,说道:“这是刚才夫人在这里玩,她和我们姑娘用剩下的果盘里的,拿来给你吃,多谢你跑一腿。”那雀儿正欢喜道谢的时候,谁知静云转身又拿出一个精致的小荷包来,笑着递到小丫头的手上,感叹道:“你可真赶巧儿了,静水妹妹进去和墨言姐姐正说着这里的事呢,谁知让姑娘听见了,她吩咐我赏你这个,姑娘说‘钱虽不多,到底是我们的心意,多承你了’,好妹妹,你赶紧儿的收下吧,虽不多,到底是个五分的锞子,我知道你娘那边这几日正用着药呢。”
那个叫雀儿的小丫头此刻已经听的呆住了,她知道自己年幼,许多事凑不上,只好多跑腿勤快着些。谁知今儿这随意的一趟,没成想竟得了姑娘的赏,虽然静云说的谦虚,可谁都知道,这个打赏已是不少的了。且人家静云说的明白,主子多少都是体恤她家里艰难的意思。小丫头含着泪,当下就干脆的在地上跪下,诚心诚意的对着云仙的屋门磕了三个头来,静云又拉又拽的,都没拦住。
只得等雀儿磕了头,半扶着她起身来,好气又好笑的点点小丫头的额头,笑着骂道:“你这个小妮子,真真是犟的要命,咱们这院里的人都知道姑娘不爱让人磕头的,你倒好,我拉都拉不住!”
小雀儿一脸感激的回道:“好姐姐,我也知道这话,可是姑娘的心意,若不我磕几个头,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静云也知道雀儿的心情,像她们这些丫头,一入府里来,身家都是主子的,哪里还能有许多夹缠不清的事情,可大家都是人生父母养的,除非那无父无母或者别有内情的,大都人多多少少都会牵挂家里,自然也是有能力的时候,能帮着些儿就帮着了。
两人寒暄了片刻,静云打发走了雀儿,这才走到泽萍身边,行礼说道:“请褚二小姐的安,我们姑娘下午陪着夫人说了会子话,才睡下不久,刚刚姑娘听见动静被惊醒了,这会子姐姐们正在服侍她梳洗,奴婢陪您稍等会,想是就要好了。”
那泽萍听了静云的话,心里不悦,可是面上却温和的笑着回说无妨。
她转头打量云仙住处的景致,见这里和正房之间也隔有一个小花园,这时节屋旁也是花木扶疏,红黄绿白的,夕阳西下,将这处似镀上了一层金辉,雅致中格外显见得宁静。
泽萍越是觉得这里很好,心下便越是涩然。然而此刻顾不得那一丝丝不舒服的感觉,因见里面久久无声,心里便有些不踏实。
她正胡思乱想着呢,那边门帘掀起,墨语迎了出来,笑着请安说道:“请二小姐的安,我们姑娘请您进去说话呢。”
泽萍忙拉起墨语,也笑着说道:“快别这么外道了,你们随云仙妹妹来的几个人,还都是出自我们褚家的呢,咱们原是一家人!”
墨语忙说不敢,当不得二小姐如此高看。两个人你谦我让的,说笑之间便前后脚的进了门。一时,又有墨言迎了上来,又有静云和静水上前献茶进果,倒把泽萍给围绕着一时不得挨近云仙身旁。
等泽萍坐定端茶轻轻抿了一口后,她这才有空看向云仙。
只见云仙上身披着一件云烟色的轻容纱长袍,里头海青色底子的裹胸上绣着水绿绿的荷叶和那荷叶上的一红色蜻蜓清晰可见,头发却是家常打扮,只挽了个双平髻,甚是随意,连一个珠花也未插戴。纵是如此简单,可那美人的风情却在不经意间,婉约可人。
泽萍自觉比旁人要和云仙熟稔些,打量了云仙的穿着便取笑道:“你也忒不知羞,怎么穿成这样子就见人了,怪让人难为情的!”
云仙笑笑,并没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