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还没从懵的状态清醒过来，就看见程老跪在了自己的面前，他顾不得手中的丹药，连忙扶起程老，“程老，您这是为何？”此时的程老早已泪流满面，林浩伸手擦拭，“程老，您怎么哭了？”

程老大笑着说道，“林小友，我这不是哭，我这是笑着流泪。”接着程老自顾自地说起了自己的经历，林浩也没阻止，看来程老也有着自己的故事，他在一旁静静地倾听，柳月和阮灵儿不知道去了哪儿，此刻不在丹室中。

原来程老也是个苦命人，他的真实姓名叫做程鸣，年轻的时候向往外面的世界，不顾父母的阻拦，拿着家里大半积蓄独自踏上了前往皇城的路，虽然很幸运没有遇到劫匪之类的，但几个月的周转，从家里带的积蓄早已花光，就在他穷困潦倒快要饿死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京城大家族的运货车队，车队随行的大小姐心地善良，收留了他，程鸣当时也是年轻不够成熟，见到那小姐颇为清秀的面容惊为天人顿时一见钟情，向着那小姐表示自己愿意成为那家族的下人，那大小姐对程鸣的经历有些同情，想了一会儿便答应了下来。

来到京城后，程鸣顿时就被京城那种热闹繁华，纸醉金迷的生活迷住了双眼，立志要在京城出人头地，干出一番大事业，梦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格外残酷，每天作为下人繁重的工作一点一点的消磨着他的斗志，直到那一天，他写给大小姐的情书被管家搜出，消息被大小姐的一位纨绔的表哥知道，直接带着一群仆人将他打个半死，正当那纨绔表哥想要打断程鸣双腿时，幸好大小姐即使赶到，程鸣这才保住双腿，但想要继续待下去是不可能了，在大小姐给了他一些银两后便被赶了出来，那纨绔表哥自然不会就这么放过程鸣，直接抢了程鸣身上的银两，拉着凄惨的程鸣见了官府，诬陷程鸣偷了他家财务，并将抢走的银两作为证据，那大人二话不说连事情经过都没问直接判了程鸣七年牢狱，也不得不说，这纨绔真是闲得慌，好歹是一个家族的少爷，居然会和程鸣一个下人过不去，但话说回来，万一他真的是闲得慌呢？

因为身上的伤得不到治疗，在牢狱中落下了隐疾，七年中不仅要忍受狱友的欺压还要忍受浑身的疼痛。这七年对程鸣来说如同噩梦。

七年之后，程鸣出狱，久违的阳光根本没有让他感受到自由的快乐，相反，身无分文的他还要为每天的食物发愁，没有家族，商家愿意接纳他这个经历过牢狱的人，所以他沦落为一个乞丐，每天如同行尸走肉，与野狗争抢剩饭，晚上和牲畜共眠。

要知道，当时程鸣才三十出头，正是一个男子风华正茂大展拳脚的黄金年龄，此刻却如同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原来生活也可以如此现实。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那一天，还在睡觉的程鸣，被身边的乞丐朋友叫醒，“程鸣程鸣，别睡了，有好事！”

麻木的程鸣顶着惺忪的睡眼，被那朋友带着汇入人流，前往一处广场，程鸣被周围的嘈杂声惊醒，一眼望去，周围万人空巷的壮阔景象，让他枯竭的心灵受到了深深地震撼，远处广场中心的高台上，一位身着华丽服装的中年巍然而立，前面摆放着一尊闪烁着紫金光华的炉形器物。

随着那中年双手翻飞，台下的众人目露崇敬之色，程鸣永远也忘不了周围那些人神色中的敬畏，他们之中，有腰缠万贯的商人富贾，有不可一世的小姐少爷，有高高在上的家族巨头，官员皇室，他看到了当初那个善良的大小姐，此时已为人妻，那个害得自己陷入牢狱的纨绔少爷，此时也成了一位威严中年，甚至还看到了当时仅远远的看过一眼的家族之主，程鸣突然自嘲地笑了起来，这个世界，终究是强者的世界，什么财富地位，终将会对实力低头，只有成为强者，才能得到他人的尊重，只有成为强者，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正当其他乞丐疯抢皇室为祝贺供奉突破玄阶散发的接济粮时，程鸣拖着残躯默默地离开了皇城，从那之后，他四处颠簸，拜访名师，想以诚心叩开丹道之门，这对当时的他来说无异于痴人说梦，哪个丹师会施舍一个乞丐？

遭遇了无数的白眼和毒打，程鸣心灰意冷，觉得生活失去了希望，准备一死了之，可天无绝人之路，一次偶然的善心，程鸣救助了一位快要饿死的跛脚和尚，几日来细心的照顾让那和尚颇为感动，他从怀里取出一本老旧的书籍颤颤巍巍的递给程鸣，然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在埋葬了这位好心的和尚后，程鸣翻开了那本书籍，这好像是一位丹师的随笔，上面写着一些丹药的炼制心得，程鸣喜上眉梢，如获至宝，一边流浪，一边如饥似渴日夜参读，凭借着这半吊子的丹药书籍，资质平庸的程鸣竟然真的炼制出了丹药，尽管那时他还没开启泥丸宫，这是硬生生凭借个人的毅力所坚持的结果，正因为如此，程鸣流浪到某个城池时，被当地的一个小家族看中，有意招揽，这种被重视的感觉让他悲喜交加，坎坷几十年终于第一次有了再世为人的感觉，他欣然接受，只是没过多久，那小家族被大势力吞并，但因为他能够炼丹的缘故，侥幸保住了一条命，趁着那大势力看守松懈时，程鸣连夜逃走，此时的他虽然失去了依靠，但整个人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加上这些年自己积攒的一些积蓄，程鸣决定回家好好赡养父母，可当他意气风发的回到家乡时，却发现早已物是人非，当年的村庄已然不在，眼前满目疮痍的破败景象让他心头一颤，按着年少时的记忆，程鸣疯狂奔跑，来到那个自己这么多年魂牵梦绕的地方时，眼前的两个沾满灰尘的灵位让程鸣的脑海中一片空白，这些年忍受这么多艰辛坎坷依旧未掉一滴眼泪的他此刻泪流满面，子欲养而亲不待，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此，程鸣怀抱着父母的灵位蜷缩在房屋的角落，夜晚冷冽的寒风冻得他瑟瑟发抖，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孤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一位佝偻老人推开房门出现在他的面前时，那缕刺眼的阳光，让他恍如隔世，“鸣小子，是你吗？”

老人沙哑的声音，唤醒了茫然的程鸣，“您是？族叔。”

老人领着程鸣来到村子一座简陋的小屋里，给程鸣倒了杯水，“孩子，这些年你在外过得好吗？”

老人慈祥的面容，顿时让程老鼻子一酸，感觉自己像一个离家出走的孩子，他跟老人说起了这些年自己的经历，老人的不住地叹息，伸出手摸着程鸣的头，“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些年苦了你了！”

这句话如同冬日里的那道暖阳，程鸣硬汉般的内心瞬间软化下来，如同一个受委屈的孩子扑在老人的怀里大哭起来。

……

之后，老人才缓缓讲起了村子发生的事，程鸣的父母在他离家的三年内积郁成疾，相继离世，后来这一片闹起了旱灾，一时间强盗盛行，村子多次被洗劫，村民们死的死逃的逃，而村子里有些老人年事已高，逃不动了，索性就留了下来，幸好那些强盗还有些良知，见村子已经没有油水可捞，便不再来肆虐。经过这么多年，这些老人也相继离世，就在前年，和老人相依为伴多年的老伴也撒手人寰，如今，整个村子只剩下老人一人了。

听了老人的一席话，程鸣决定留下来，将炼丹放在一旁，每天过着普通农民的生活，他将老人视为自己的父母，悉心照料，这种平淡的日子，让程鸣感到格外的满足，可是好景不长，老人在他留下来的第三个年头里，便因病去世，此刻的程鸣真的成了一个孤儿，但这么多年的磨砺，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莽撞任性的少年了，脸上的皱纹，额头上的白鬓，程鸣已经了无牵挂，世界那么大，他想去看看。

正是这次游历，他结识了同样在外闯荡的阮惊天，两人一见如故，结为兄弟，共同闯荡，寻宝物，杀土匪，救济穷人，这几年是程鸣过得最快意的几年，五年后，阮惊天接到族中老家主去世的消息，决定回家继任家主之位，于是他向程鸣发出邀请和他一起回族，程鸣确实有些累了，他想了想，便答应了。

从此，程鸣就在盐城安了家，在阮家做了个小小的供奉。

“林小友，老夫的话有些多了，请多见谅！”程老不禁唏嘘。

“程老多虑了，不碍事！”林浩递过去一杯茶水，忘记了手中还散发着余温的丹药，忘记了自己是如何轻易的将丹药练成的，忘记了自己已经成为大夏丹师第一人，整个人沉浸在程老诉说的回忆中，内心颇感震撼，程老的经历，平淡而坎坷，没有风花雪月的逍遥，没有征战沙场的壮烈，更没有指点江山受万人瞩目的辉煌，有的只是忍耐，屈服和挣扎，可这不正是天底下所有小人物生存的真实写照吗？

这个世界是强者为尊的世界没错，是实力至上的世界没错，但这并不代表弱者就没有尊严，弱者就没有血性，没有坚持，他们同样有血有肉，他们同样敢和命运抗争。林浩第一次对程老这样一个小人物起了敬佩之心，同时心生惭愧，自己当初难道就没有因为程老资质平平而忽视他吗？

今天，程老在无形中给林浩上了一课，即使你的实力再高，能力再强，即使你某一天真的登上了这个世界的巅峰，也不可小看天下人。匹夫一怒，敢叫天子折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