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院子里,王淑芬被齐老娘那句“滚回娘家”给震得呆了一秒钟,旋即就爆发出更响亮的哭声,这次却不再是光出声不流泪的干嚎,而是泪涕齐出。
王淑芬这一真哭,她的两个孩子也跟着哭了起来,齐传明身为王淑芬的丈夫,被老婆孩子一哭闹逼得法躲过去,只得从房中走出,凑到齐老娘身前赔笑辩白道:“娘,这次未必是淑芬偷了米,她一晚上都没起身,哪有功夫去偷米?”
齐老娘一口唾沫喷到二儿脸上:“你说不是她偷的,那你告诉老娘,到底是谁偷的?你若说不出来,那就是你屋里的娘们偷的!”
齐传明无法辩解,王淑芬的哭嚎立时又拔高八度,鬼哭狼嚎一般,齐老娘气得上前要去拉扯她。
“娘,浩浩都被吓哭了。”
正混乱不休之时,一道绵软的声音忽然响起,西厢三房的屋子里走出一个哄着孩子的年轻女人,她眉头锁着,依然不减眉眼中的秀美。
这年轻女人是三房齐传军的妻子王桂琴,刚进门不到一年就生了一个大胖儿子,而今不过三个月,正是离不得人的时候,所以她去哪都抱着。
齐老娘一见她,立时散了脸上的凶煞,迎上去接过她怀中的孩子:“哎呀,浩浩真哭了呀,快到奶奶怀里来,奶奶抱抱就不哭了嗷……”
看着齐老娘眉开眼笑地逗弄她的儿子,王桂琴眼底闪过一丝得意,但很快压了下去。
“二嫂,地上凉,快起来。”王桂琴走过去,伸手拉起灰头灰脸的王淑芬,后者急切地抓住她的手哀求道:“弟妹,你快跟娘说说,我昨夜真的没有偷米。”
“桂琴,这事跟你没关系,你不要掺和。”齐老娘抱着孩子一个冷眼扫过去,扫得王淑芬一个瑟缩。
王桂琴却反倒迎上去,笑吟吟地对齐老娘道:“娘,儿媳正想跟您说这事了,儿媳觉得二哥说得在理,二嫂昨天晚上没有起身,应该没有时间去厨房拿米。”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目光瞥向东厢房门,意有所指地道:“但昨天晚上,大嫂为了悦悦发烧的事忙忙碌碌,可是一夜没睡呢。”
此话一落,齐老娘还未反应过来,王淑芬就从地上跳了起来,大叫道:“肯定是大嫂偷的米!昨夜娘还说齐悦不上工就不许吃饭,今早米就少了一大碗,若不是她偷的,我将脑袋拧下来给娘当球踢!”
房中齐悦听到战火燃烧到余秀莲身上,心里一紧,伸手要拿过粗瓷碗,却被齐明明避开,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傻?现在承认,咱们谁也逃不过!”
齐明明一边低声骂她,一边快速地将舔干净的粗瓷碗塞到枕头底下,又扯过被子盖住枕头,当她刚做完这一切,房门忽然被撞开——
嘭!
王淑芬撞门而入,气势汹汹地扑向余秀莲:“大嫂你果然在这,那米指定是你偷的,快告诉我,你把偷来的米藏到哪去了?”
余秀莲本就体弱,猝不及防下,被高壮的王淑芬扑得撞到身后半人高的木柜上,疼得她脸色都白了,一句话都说不出,而王淑芬却盯着她身后的柜子眼前一亮:“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一定是藏到柜子里了,你不动手,我就自己翻!”
话说着,就将余秀莲自木柜旁推开,王淑芬一向手黑又劲大,推得余秀莲身体往后一倒,后脑朝硬木床沿直直砸来,唬得床上的齐悦脸色发白,紧急之下,她只来得及伸手去托余秀莲的后脑——
嘭!
“嘶——”齐悦体弱力小,没能托起余秀莲,反倒被其倒下的重力压得手背撞到床沿上,伴随着嘭的一声闷响,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若说之前,齐悦对于王淑芬还心生愧疚,而今却是半点愧疚也无,眼底余悸未消,若是刚刚她没有伸手挡这一下,余秀莲必然撞得头破血流,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而王淑芬出手这般狠,虽未必有摔死余秀莲的念头,但恶意显然也不少,齐悦得自原主的记忆碎片中,就有好几次王淑芬欺负余秀莲母女的片段。
齐悦虽不是余秀莲的亲生女儿,但毕竟占了她女儿的身体,又被她护住不止一次,于情于理,齐悦都不能让她任人欺负!
眸光一暗,齐悦忍痛将手背往床沿倒刺上一抹,皮破血流,鲜血汩汩,一片淋漓——
“啊!”
王淑芬刚闯入东厢房不久,那里就传出一声凄厉惨叫,齐老娘的眼皮一跳,将怀中的小孙儿塞回王桂琴怀中,骂骂咧咧地赶了过去,院中其他男男女女也跟着跑向东厢房。
就连刚刚院中吵得沸反逆天都没有动静的主屋,这次也哐当开了门,齐永福沉着一张脸跨出门槛。
“嚎什么!”
齐老娘赶到东厢房,就看到余秀莲抱着齐悦的手在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张口大骂:“嚎什么丧,一家的福气都被你们两个丧门星给嚎没了!”
看到齐老娘刚一冲进来,不问青红皂白就发作她与余秀莲,就算她不是原主,此时也感到心寒至极,但不管心底怎么想,她抬起头,举着手,满脸泪痕委屈地唤道:“奶奶,我手疼。”
齐老娘最近很不待见齐悦这个大孙女,但当目光瞅见她鲜血淋漓的手时也吓了一跳,张口喝问:“怎么弄的?”只问了这一句,不等人回答,齐老娘忽然想到什么,眉头立刻竖了起来,“齐悦,你一大清早弄一摊血要恶心谁呢?老娘告诉你,别说你故意弄伤一只手,就是你今天将这手剁了,你也得给老娘上工去,否则别想吃饭,老娘说到做到!”
“娘,不是的,不是悦悦故意……”
余秀莲语无伦次的辩解,只未说完,就被齐老娘喝断:“她不是故意的,就是无意的!但不管有意无意,弄伤了手就是她蠢!”
齐老娘强盗一般的逻辑震得齐悦一时失了声,但见余秀莲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又瞥见王淑芬正贴着墙壁偷偷往外溜,齐悦顾不得隐藏本性,举着血淋淋的手往王淑芬一指:“奶奶,我不是故意,也不是无意,而是被二婶害的!”
被那血淋淋的手隔空指着鼻子,王淑芬头皮有些发麻,却强撑着不承认:“悦悦你别胡说,二婶可是连碰都没碰到你,怎么可能弄伤你的手?”
齐悦冷笑地戳穿她道:“你是没有碰到我,但你推得我娘脑袋撞向床沿,若不是我出手托了一把,那么出血的就不是我的手,而是我娘的脑袋。”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倒吸一口凉气,伤了侄女的手,与撞破大嫂的头,这性质可是完全不一样的,众人看向王淑芬的目光一下子变了。
“你胡说,是你娘自己站不稳,根本不是我推的!”王淑芬根本不肯认,又冲着齐老娘道,“娘,您知道的,大嫂身子一向弱,平日没事还要晕两下,她昨夜因为齐悦发烧折腾了一晚上,今天若是不晕倒才不正常!”
齐老娘闻言,怀疑的目光立时从王淑芬身上转到余秀莲身上,最后落在齐悦脸上,那对抠进眼眶里的眼珠子射出厉光,似要将她射个对穿。
齐悦一触及她目光,就知道这老太太是认定祸首是自己,心里堵得要死,却也只将枪口对向王淑芬:“二婶,您既然自认无辜,又为何心虚地贴着墙壁偷溜?”
齐悦只这一句话反问,就把风向再次逆转,因为谁都知道王淑芬是一个无事还要搅三分的性子,平日里又喜欢踩着大房说话,若齐悦手上的伤真的跟她没关系,她绝对会配合着齐老娘落井下石,哪里会舍得偷偷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