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溪纷飞,异梦不归。
——《晏七九笔》(其二)
清风徐来,吹拂着郗渺人的墨发微扬,白药眉间含笑,这番场景让郗渺人分外觉得扎眼,心绪更是化作万千丝线,缠缠绕绕,胡乱地交杂在一起,白药略微抬眸一望,正是郗渺人愣神模样。
白药细捏着衣边舒适锦袖,小唇轻启:“大夫人,若是无事,妾身告退可好?”言罢,作势要离开此处。
“滚吧。”郗渺人懒得和她虚与委蛇,毫不客气地道。
这郗渺人......白药眸子暗沉,她掐着外袄下边,竟是走也不是停也不是,见白药如此,郗渺人斜眼瞥她,冷冷哼一声,扭身奔着另一边小道去了,白药凝视着那鹅黄背影渐渐化为一个黑点儿,心下不知是何样情绪。
这日,成王归朝称帝,立志整顿朝廷混乱之势,创前帝辉煌盛世,晏青眸光盈盈闪烁,俯首大拜,高呼锦文帝英明!必然能得偿所愿。
锦欢殿
殿内无过多装饰,排排古木书架依次摆放,其上书籍满满,上至前朝历史,下至百官奏折,应有尽有,多不胜数,檀香高桌,浅浅勾勒着龙纹奢侈座椅摆置其后,锦文帝静静注视桌前那一长纸,墨笔潇洒无比,隐隐透露霸气之色,好欲直飞冲天,上写注着贪官污吏之名,更有祸国妖妃的利害,足以看出着墨之人所用尽的心思。
“倒是辛苦他了。”锦文帝指尖抚上墨笔,叹气言道,他锦国江山竟须一外人扶持,可悲可叹!
“君谋士还有它话可留。”锦文帝问一边站侯已久的黑衣女子。
“回皇上,并无。”女子抱拳简言道。
“那就替朕言谢君谋士了。”锦文帝也不意外,君惊鸿性情本就孤言寡语,不喜言谈,除非是国家大事才会侃侃而谈。
“那臣告退。”黑影一闪不现,只徒留锦文帝一人在御书房静立。
云机楼
白鸽子忽闪着翅膀缓缓停滞于楼台,在窗缝间啄着谷麦,晏青卸下它脚边小竹木筒,从内抽出一卷小纸,打开只见:
锦文帝才继位,国内空虚无力,正是发战好时机,汝尽早准备脱离,锦国边城易守难攻,君计谋无人可比,万千将士待君率领,还请速归!速归!
没料到这一天来得如此迅速,晏青眼眸小颤,抖动着细长睫毛,将信抛掷一旁燃着小火的铁火盆里,只听空气中响起滋啦滋啦的微弱动静,那信纸由白变黑,直至燃成灰烬。
晏青昂首凝望着天间悠闲淡云,其间是淡蓝近似于透明的色彩,一尘不染,他眼前忽然浮现着一女子的容颜,那女子肤色惨淡,眉眼不过清秀之色,淡雅的像是被露水滋润过的娇嫩白芙蓉花儿,晏青心知,那体弱多病的来源,就是他一手操办而成。
恍惚间想起什么,晏青侧脸瞄到紫檀木制成的书架子中央,他踩着步子上前拿出一本书籍,一封书信从书中央跌落,飘落到地上,上面赫然写着:休书!
本来这休书晏青是百般不愿写的,初始是畏惧有什么变故,现今他要归去北盛国,而郗渺人还好端端活着,他可不能被郗渺人发现端倪,也只好动用此物了。
晏青把休书搁在桌一边,距离他回北盛还有些时日,再过一些时日,再将休书交于郗渺人手中吧。
思索间传来扣门声,随之而来是白药的声音:“是我。”
“进来。”晏青淡然言道,也不去遮盖休书痕迹,白药是他来南锦中途之际所救,有些事白药早已知晓。
白药轻推雕花木门,吱呀一声,她踏着碎步进入书房,一颦一动皆有醉人风情,自成美妙景观,即便是远视,也能令人心旷神怡。
晏青眼神不变,靠椅背坐好,沉吟道:“时日快到,等过些日子,你就启程去北盛吧。”
白药眼中飞掠过一丝丝惊异,诧然开口言道:“怎会如此之快?”
晏青宁然默默不语,场面略显尴尬,白药才思及不对,惊慌地用素手轻捂住嘴,拜跪下去,额头猛然一磕,“嘭”几声过去,晏青扶手站起,颇为不耐烦言道:“罢了,以后注意便是,记住,不该问的莫要多问,你离开吧。”
“是。”白药这才起身,煞白着脸退出书房,好在晏青仁慈,不把她当那些亡命之徒,不然今日就是她魂归阎王殿之时了。
“夫君,要用膳吗?”
郗渺人老远望见晏青的修长身影,又扭头看向那还在冒着热气的饭菜,心情愉悦地大喊道,晏青走近无奈将郗渺人拥入怀中,他仅是想着时候不多,想珍惜着难得的夫妻时光,没想到郗渺人只顾及用膳了。
恰好自己有些饿意,晏青颔首答应与郗渺人共同用膳,短暂时辰过去,又是苦涩时分,同样的药再次出现小圆木凳之上,晏青凝视着她喝完这碗药,心下思量后说道:“今日我就在此歇息吧。”
什么?郗渺人一怔,不可思议地呆呆看过去,她是否是耳朵出了毛病?
事实证明,晏青之语是没有任何问题的,郗渺人毫无机会吐尽那毒药,晚间晏青沉沉睡去,她躺在软塌上,似乎是心理作祟,郗渺人觉得那胃里的毒药像是丝丝黑线一样涌入到她的血液里,吞噬着她的生命力,容不得她丝毫的拒绝。
郗渺人并未开口,怕惊扰到塌外边的晏青,那黑衣女子似乎是与郗渺人心意相通一般,霎时间把郗渺人带到院内。
她的语气中带有忧愁,凄凄说道:“姐姐,今日这时候略长,只怕是吐不尽了。”
“无碍,能吐一点是一点。”郗渺人漠然言道,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虽说先前的时日里,她将药吐了,但总会有残余,她已经感觉到,身子大不如前了,只是不知还能撑多久。
女子乖巧点头,点穴挽着郗渺人让她吐药,果不其然,只微微吐出一小点,还有大半部分已被身体吸收,夜晚凉风习习,冷意入侵到郗渺人衣衫内,那衣衫薄如蝉翼,抵挡不住这寒秋之气,她不仅打了一个颤。
“回房。”女子声音憔悴无力哑哑言道,音出之时就随着风而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