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雪将手掌伸出雨伞外,感受着雨雪的冰冷,犹如此刻自己那颗寒冷的心。
“薇姐,我们快点进去吧,天凉,容易感冒。”撑伞的司机充满关切地说道。
当林薇雪进入迪厅时,围观的人群早已散去,鸡冠头青年也被人送去了医院,侍应生正清理着玻璃桌上残留的血迹。
林薇雪心不在焉地听着保安队长对刚才事件的详细描述,其实大概的情况,在她来之前就有人在电话里对她说了,只是她没想到会是腾锋,更没想到他会为了除了自己以外的女人,连件像样的衣服都顾不得穿就赶到自己的场子里来“闹事”。
“薇姐,那家伙谁啊,这么不把咱放在眼里。”保安队长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腾锋!”林薇雪将手里的“刺心蔷薇”一饮而尽,仿佛那个两个字不是回答,而是质问。
“腾锋?腾锋不就是…”保安队长摸着脑壳,忽然对林薇雪惊呼道。
而面前的林薇雪早已不知所踪。
腾锋驾驶着法拉利穿街过巷后,在王彤彤家楼下停了下来,两人这一路过来,都未曾有过交谈。当车门缓缓升起时,王彤彤解开安全带忽地从副驾驶座位扑到了腾锋身上,腾锋系着安全带,自然无法躲避。王彤彤坐在腾锋的双腿上,试图去吻腾锋,但是腾锋拒绝了,她不相信地再次尝试,腾锋依旧拒绝了。
“王小姐,我想你误会了,我救你完全是因为出自对朋友的关心。”
“只是朋友吗?为了朋友会大冷天只穿一件睡衣不顾一切地跑去救人?为了朋友会因为一巴掌要别人一只手?你当我三岁小孩子?”
“会!”
王彤彤无言以对,她有听闻过江湖人最重义气,至于一巴掌换一只手,也只是他的行事作风吧,毕竟他是黑帮老大,人不狠,站不稳的道理,她也不会不知道。
“谢谢!”王彤彤落落大方地向腾锋道谢。她并没为自己刚才的投怀送抱觉得羞耻,更谈不上尴尬。她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由心而生的事情。
回到家后,她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张画稿从笔记本里撕扯下来,然后揉成一个纸团,欲掷还留之间,她又选择再次将纸团摊平。一颗泪珠落在昏黄的皱纸上,不偏不倚地晕染在腾锋的脸庞上。
那场雨夹雪过后,b市开始进入漫长的冬季。
钱森这些日子除了警局正常的上下班,一有时间就会去康复中心看望一名病人——那个被保外就医的犯人。他并不急于揭开陈天骄的真面目,他很清楚地认识到,腾锋既然敢安排陈天骄在市公安局做卧底,就不会怕他身份被拆穿后会威胁到自己,这是一种绝对的信任,因为没有人会对已故的挚友之子产生怀疑,而这种信任恰恰是钱森想要利用的。他不是没试过往腾锋的帮派内部安插卧底,但是根本起不到丝毫作用。腾锋的所有黑道生意向来只交给过去在白帮曾经与其生死与共的兄弟,在白帮进入企业化模式后,无论安排的卧底警员个人能力和业务能力有多出色,一律都只被腾锋安排在正当的公司或者企业中,根本无法染指腾锋的黑道生意,所以久而久之也就放弃了。
钱森想要下好这盘棋,就必须得到陈天骄这枚棋子,而得到这枚棋子的关键就是如今这个保外就医的犯人。
十一月月底,那名患有癫痫症的犯人被批准出院,钱森急不可待地就在出院当天安排了审讯。
当那名犯人手脚戴着镣铐,在协警的陪同下,再次走入审讯室。光净的圆头,整洁的囚服,和那晚的他判若两然,仿佛再世为人。
犯人在审讯椅坐定后,钱森就将自己衣袋里大半包香烟以及打火机一块放到了犯人面前的挡板上,两人早已不是第一次见面,犯人也没有过多的拘谨,很自然地就抽出一根点燃,叼在嘴里。
钱森对犯人的审问循循渐进着,整个过程中对待他的态度更是和对以往犯人的态度截然不同,钱森一直保持着和蔼的面容和亲切的语气。即便是在一些尖锐问题的提问过程中,他都没有给过犯人什么压迫感,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
很快一些关于这名犯人的基本情况开始浮出水面,犯人名叫张强,本地人,早年也确实加入过白帮,后在白帮转型的过程中,因个人原因退出帮派,至于那天持兄抢劫,也完全是生活所迫。
在张强简单地交代完抢劫的问题后,钱森将屋内的摄影机关闭。也没传唤协警将张强带回牢房,他走到张强面前,用钥匙打开了锁在手腕上的手铐,张强边用手搓揉自己的手腕,边满脸狐疑地望着钱森。其实从一开始的审问,张强就觉得面前的这个警察,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似乎根本就不关心自己犯下的那起抢劫案件,更主要的是,他的言行举止丝毫没有警察该有的那种威严感。钱森从挡板上的烟盒里抽出了根烟点燃,抽了二口后,捏着过滤嘴凑到张强嘴边,张强点头哈腰地接过后又吸了起来。
“谈谈陈天骄吧。”钱森抱手依靠在桌沿,耷拉着腿,很平静的说道。
“陈天骄,谁是陈天骄?”张强满脸疑惑地问道。
“那晚你在警局门口遇见的那个警察。”钱森提示道。
“那晚,我碰到的警察?什么警察,抓我的那个?”张强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晚的记忆似乎从脑海里抹去了一样。
钱森对癫痫症多少有些了解,但是依旧不确定张强是否在装疯卖傻。
“那陈平川呢,你认识吗?”
张强在听到陈平川的名字之后心里更加确信这个叫钱森的警察另有所图,既然自己有他想要的东西,张强又怎么会不以此为筹码和钱森讲条件的机会呢?
张强提出让钱森帮忙自己脱罪的要求,钱森则表示完全脱罪不可能,但是轻判绝不成问题。钱森说完就转身回到座位上,只见一支圆珠笔不停地在他手里转着圈圈,他是在等待,等待张强考虑后的回复。
张强心想反正都是些陈年旧事,藏在心里也一文不值,说也就说了吧,至少能让自己少蹲几年苦窑。
于是张强便将那一夜腾锋和武安奎决战白马歌舞厅的事情告诉给了钱森,他就是当年那个护送林薇雪从后门逃离的白帮成员之一,众所周知那晚陈老板确实是倒在了血泊之中,但与之同逃的陈公子却没人知道他究竟是死了,还是逃了,他就在那一夜过后无故消失了。
张强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那晚的激烈场景,一部黑帮火拼的电影在钱森脑海里不断上演着。他看到了腾锋与武安奎的争锋相对,看到了林薇雪逃亡时地惶恐不安,看到了林晓风的舍生取义,直到他在电影的结局看到了陈公子——陈天骄。
一抹迷之微笑出现在钱森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