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在持续刮了三天后,忽然停止。但是行动小组并未因此解散。陈天骄和钱森,仿佛那件事就不曾发生一般,两人依旧在工作中很少相互交谈,私下更是没有任何交集。一切似乎都和过去没什么不同。
陈天骄依旧每天向腾锋汇报警局接下来的动向。他告诉腾锋,上级领导因为这几天对“风暴”所取得的成效颇为失望,而停止这次行动时。腾锋自然没有怀疑。警局说到底也是“公司”,没有哪间公司愿意做投资和回报不成正比的生意。
但是腾锋毕竟是老江湖了。他不是不信任陈天骄,而是怕警局高层另有安排,毕竟往年年关的反黑行动不管成效如何都会硬着头皮坚持一段时间。小心使得万年船,总是没错的,所以他一直没将消息反馈给白不凡。
白不凡没收到腾锋的指示,当然也不会擅自恢复黑道的生意,这几天无精打采地每天窝在狗厂里是足不出户。
直到这天夜里,他接到一个陌生人的电话。这个陌生人一上来就表明自己的身份,腾锋手里的四张王牌之一:陈天骄。起初白不凡还是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白不凡也知道这么多年黑道生意做得如此顺风顺水,离不开警局里的一名卧底通风报信。当陈天骄告诉他,自己是陈老板,陈平川之子时,白不凡怎么也没想到这名卧底居然会是当年那个死里逃生的陈公子。两人在电话里对往事一阵唏嘘,白不凡也就不再怀疑陈天骄的身份。
然后两人又在电话里提到了这次行动。陈天骄明确表示行动已经停止了,而且已经告知于腾锋。可是白不凡却说自己没有收到任何风声。
陈天骄心里当然明白腾锋这么做的目的,这也是他给白不凡打这个电话的原因所在。
“老白啊。锋哥肯定是担心兄弟们的安全。所以即便行动停止了,也不打算告诉你们,想让你们安安稳稳的过个年。”陈天骄在电话里说道。
“他装啥大尾巴狼啊,咱入黑道起,过得他妈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再说,咱有手有脚的,难不成他还想养我们养到过年不成。”
白不凡虽然嘴巴上没个轻重缓急,但是对于腾锋这样的做法,他打心底觉得感动。
“老白啊,你怎么能这么说锋哥呢?他也是为了你们好啊,这样的好大哥哪里去找啊。”陈天骄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加重了好大哥三个字的音量。
“好个屁,我心里有数了。老弟你自己可要多保重啊!条子可没你想象地那么好当啊。”
“我知道了。你也多注意安全。一有风吹草动,我第一时间通知你,放心吧!”
两人相继挂下电话。
“怎么样,上钩了没?”钱森急切地问道。
“八九不离十。明天咱就先让腾锋栽个跟头,一个大跟头!”陈天骄张眉努目地说道。
“大炳,给老子听好咯,你现在就通知所有弟兄,明天起正式开工!咱过年一定要给锋哥送尊最重,最大的金佛。”白不凡此时神采奕奕,声音也异常洪亮。
这一夜,北风呼啸。凛冽的寒风不时地透过窗户缝隙往腾锋的被窝里钻。他被一阵寒意扰醒,蹑手蹑脚地下床去检查门窗,发现有一扇落地窗开着一条缝隙。关窗的同时,看到了窗外那一株法国梧桐。数月前还是生机盎然,如今在遭受寒冻之后,早已千疮百孔,满目疮痍。
第二天夜里。腾锋旗下除了林薇雪的“白马会所”之外,所有的娱乐场所里恢复了对违禁品的售卖。地下赌场,钱庄也一一开门营业。
“罩子都他妈放亮点。”,“别他妈一副死人脸,顾客都被你吓跑了”,“手里货卖完了,去大炳那拿。”白不凡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一想到社团年会上,当着这么多负责人的面,自己送腾锋那么大那么重的金佛。他就觉得心里舒坦。
他不是个爱显摆的人,他只想证明给对自己有“不杀之恩”的腾锋看,他没看错自己。
市警局今夜是灯火通明,“风暴”行动也在今夜再次启动。
而这一回,腾锋的黑道生意,没能再次逃脱得了这股来势猛烈的“风暴”。
“老大,条子!条子...来了!”大炳气喘吁吁地说道。
“来了多少,带队的是谁,姓陈吗?”白不凡边问,边打开自己的手机拨打陈天骄的电话。
电话关机...
白不凡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又重新按了一遍。结果依旧是关机。
“老大你就别打电话了,赶紧跑路吧,迟了就来不及了。”大炳说完就拉着白不凡往后门跑去。
后门通往一块施工地。此处正在进行旧房改造工程,工地上的工人此刻正加班加点,热火朝天地忙碌着。
白不凡跑了没多远,就发现身后紧紧跟着一帮警察,他边跑边打量着身后的那些警察,发现陈天骄并不在其中。他记得陈公子的样貌,而且他也坚信陈老板的儿子不可能会出卖自己。此时他很想打电话告诉腾锋,告诉他自己有危险,让他也小心。但是最终他没这么做,他怕留下线索让警察有机可乘。他不想连累腾锋。
白不凡路过一辆水泥搅拌车时,毫不犹豫地将手机丢进了水泥搅拌器里。
“站住,再跑开枪了!”
“老大,你先走!我拖着他们。”大炳此刻找到一处掩体,拔出手枪就朝警察开枪。
工地的打桩机机器轰鸣,白不凡根本就没听清大炳说了些什么,就看见他嘴唇动了几下。他继续往前跑,直到他背后忽然响起了枪声。
白不凡看见警察的奔跑速度,确实因为大炳的沿途阻击慢了下来,但同时大炳也逐渐被警察呈三角之势包围。
他没有丝毫地犹豫,回身就往大炳那跑,并且掏出手枪掩护大炳。
大炳回头发现白不凡正朝自己这边移动,更加着急了。嘴里不停地喊着“老大,不要管我!你跑啊,你赶紧跑啊!”
声音再次被机器的轰鸣声所盖过。
白不凡在距离不到大炳五十步时,被脚底的砖块绊倒。当他倒在地上正准备爬起时,看见不远处的大炳,忽然离开了掩体,以一种自杀性的方式径直朝警察走去,边走边开着枪。
“不要啊,大炳!回来,快回来!”白不凡的五指紧紧的扣着地面,歇斯底里的吼着。
大炳同样也没听到背后的呼唤,最终倒在了警察的枪前。
白不凡顾不得心中的伤悲,他奋力从地上爬起,转身朝前继续跑去。
跑到尽头有一栋正在建盖的大楼,大楼四周环绕着方便工人高空作业的脚手架。白不凡将手枪别在腰后,伸手就朝上爬去。他本来就身高体重,爬起来尤为吃力,还没爬两层高,警察就已经在下面用枪指着他了。
下头的警察不断鸣枪示意,让白不凡放弃逃生,自觉下来投降。
但是白不凡这样的亡命徒又怎么可能会束手就擒。此刻的他满身尘土,汗流浃背,脸涨得通红。一颗颗汗珠延着他的眉毛,滴落在他的眼里。他还在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向上爬着。
“碰...”这声枪响不再是警告,而是直接打在了他正在向上攀登的腿上。
白不凡在失去重心的情况下,轰然落地。身体在遭受剧烈的撞击后,昏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