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蒙蒙亮，狄云就托着大包小包撞进了腾锋屋子。

“锋哥，天亮了，出发了，你快起来，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带的...”

腾锋睡眠本来就浅，被他这么一搅扰，也就醒了。他披着先前狄云给自己的那件裘皮大衣，径直走出房门。只留下狄云趴在床头不明所以。

腾锋走出屋外，是想抽根烟的，但是却在布满积雪的院子内看到了莫老。

只见此时的莫老穿着一件单薄的练武衫，对着地面的一块黑色岩石指指点点。

朦胧的夜色中，腾锋看得也不是很清楚，但他能确定的是，莫老必是在练功。

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昨天那枚石子的劲道他还记忆犹新。

腾锋还是忍不住好奇，走了过去，他怕打扰到莫老练功，没敢靠的太近，就在距离莫老身侧五步的距离观望着。

他这才看清楚了，莫老是在练一种指上功夫。莫老扎着马步，右手的食指中指伸直合并，拇指扣压无名指，呈剑指势点于石面。

起初莫老的出手频率缓慢，但渐渐地开始加快速度，直到腾锋的眼睛完全跟不上莫老的出手速度，而且在这期间他发现，莫老的手指不停的变换着各种手势，不单单只是剑指一种形态。

腾锋看得有些出神，天色再亮一点时，他才发现那块粗糙而无芒角的坚硬岩石上，布满了不计其数指点大小的窟窿。

腾锋不由得为之一怔，莫老这股子水滴穿石的毅力令他深深折服。

但不可否认，这门功夫也深深吸引了他，世外高人可不是说遇就能遇见的，他想要变强，强到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强到眼前的那座高山在他眼里犹如平地，强到，头上的那片天空，自己触手可及。

待到莫老收功后，腾锋才斗胆向前说出了自己的意愿。

“年轻人，老朽练武的初衷，只是为了能在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里得以自保，并未想将这门功夫授予旁人，成为别人追逐名利的手段，也不会令它成为别人用来复仇的利器。”

莫老一眼就看出了腾锋的心思，甩着衣袖就往回走。

“莫老也曾是江湖中人，应该知道江湖人有仇必报”腾锋对着莫老的背影说道。

莫老的脚步并未因腾锋的话减慢半分，像阵风般转眼消失不见。

腾锋也不气馁，他认定的事，从来不会改变，他花了一上午时间才寻找到一块和莫老用来练功的那块差不多大小的岩石，然后唤来狄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合力将石头搬到莫老那块石头的旁边。

第二天，天还未亮，腾锋就已起床，独自一人先在院子里对着那块石头练了起来。

年少时，父亲就教他扎过马步，所以他自以为多少有些武术根基。但，真正当他扎着马步，模仿着莫老昨天的动作一下一下用指端点向那块平滑坚硬的岩石后，他才发现自己那点武术根基，连个屁都不是。不入法门，不得要领的他还没点几十下，手指就感到疼痛无比。

但他没有浅尝辄止，一边忍着疼痛训练，一边期待着莫老待会儿出来后多少能指点自己几句，再不济，到时跟着他依葫芦画瓢也能让自己有所收益。

直到天空泛出鱼肚白，莫老当天都没有在那块岩石旁出现，而腾锋的手指却肿胀得像根香肠一般，幸好他的身边还有狄云在，不然吃饭都成问题。

当晚狄云就给腾锋打来一壶开水，腾锋将手指泡在盛满开水的水盆里，顿时觉得疼痛减少了许多，狄云看到他这番模样，也不多加劝阻，他深知腾锋身上的那股倔强劲。

往后的几天里，莫老果然都没有再出现。但腾锋依旧坚持不懈地早起训练，欲速则不达，他不再像第一天那般莽撞。他持金手指手势，酌情朝石头发力，不再刻意追求速度，而是有节奏得保持匀速。

即便如此他的手指在每天训练完后，依旧无法动弹，狄云就像是他的贴身保姆一般，为其忙前忙后。

午饭时，平时不大现身的莫老，也难得和他们围坐在一桌吃饭。

狄云向来胃口好，三下五除二，碗里的饭就被他几口扒完了，他刚端起腾锋的碗，像平常一样喂腾锋用餐时，莫老的咳嗽声吸引住了他。

“莫老，你感冒了？你是神医啊，赶紧自疗啊。”

说完，狄云一勺盛出一口饭，刚要喂进腾锋嘴里时，莫老面色不悦，将筷子拍在桌面。

“莫老，你今天怎么了，饭菜不合你胃口吗？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西红柿炒鸡蛋可以吗？还是...”狄云没完没了得问着，手里的勺子一不小心就杵在了腾锋的鼻子上。

莫老一直没说话，但腾锋已经看出端倪，他颤着双手，好不容易才从狄云手里接过饭碗，然后一只手艰难地握住另一只手的手腕。

“锋哥，你这是干嘛啊。来来来，我来帮你。这么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一样，逞什么强...”狄云边说话边去拿碗。

“闭嘴。我自己来。”

腾锋没好气地说完后，颤抖着抬起握勺的手，勺子就快到嘴边时，最后还是因为手指乏力，掉到了桌上，一勺的饭菜溅落得到处都是。

腾锋没有丝毫窘迫，竭尽全力再次尝试。

直到腾锋终于将那一勺饭喂于自己口中，莫老，才重拾起碗筷，继续吃饭。

饭后，狄云端着一碗汤药走到腾锋的屋子里，告诉他，这药能化瘀止痛，腾锋也没问这药的来历，接过药默默地喝了起来。

说来也是神奇，喝完汤药不大回工夫，腾锋就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奇热无比，接着很快渗出汗液。当那股难以忍受的热度消退时，手指的疼痛感也已消减大半，当他尝试性地伸曲手指，竟然已无大碍，不禁感叹莫老的医术高超。

又是两天过去了。

第三天，当腾锋摸着黑，踏出屋门时，发现莫老已经双手背后得位于岩石前。

他快步向前，向莫老问候。

“这功夫可不像学开车，个把月时间就能轻车熟路，可能需要三年五载，更甚者十年二十年才能有所小成。你确定要学吗？”莫老背对腾锋说道。

“腾锋承蒙莫老相救，捡回一条性命本是大幸。之前还恬不知耻地令莫老为难，已是羞愧难当。如今莫老不计前嫌，若愿意指点一二，是腾锋的福分。”

“老朽以为就小云那张嘴能言善道，没想到你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哈哈...罢了罢了。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师傅在上，请受弟子一拜。”腾锋说完双膝着地，磕了三个响头。

“师傅之名，不在嘴，而在心。徒弟之名不在位，而在行。从今往后，你还是称呼老朽为莫老，而我唤你声小锋，你意下如何？”

“弟子一定谨遵在心。”

“老朽这套功夫，叫做两仪打穴功，也就是寻常人口里的点穴功夫。点穴有七种：斫、戳、拍、擒、拿、撞、闭。点穴法中以指点啄为最常见，又有一指点、二指点，嘬指点等等...”

莫老说完要领时，天已放亮。随后便将腾锋叫进了屋子，腾锋跟随着莫老穿过厅堂来到一间类似书房的地方，竹架上堆满了各种医书典籍。莫老走到角落，掀开一块麻布，一个木人乍现在腾锋眼里。

“以你现在的指力，就先在这上边练吧。”

莫老出门的时候递给腾锋一块鸡蛋般大小，平滑无芒角的黑色石头。

“每天点木人三个小时，此后不管你干任何事情，都要握着这块石头。听清楚了，是任何事情。”说完后他就转身离开了。

腾锋当天按照莫老教的点穴要领，练完三个小时后，便将石头握于手心。回房时，发现自己的床柜上，除了放着一碗汤药，还有一本《十四经穴》。汤药热度滚烫，想必是莫老算好了时间煎熬的。

腾锋一只手将书瘫开后，边喝着汤药，边读书中的内容，另一只手紧紧得握着那块石头。

狄云恰巧路过，闲的发慌得他看到腾锋一本正经得坐在那里看书，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走进屋去，找腾锋攀谈起来。

“锋哥啊，你在看什么书呢。”

他走过去瞅了眼桌上的书，发现并没有什么吸引他的内容后，就双手垫于后脑勺，躺在腾锋的床上。

“锋哥，你还打算在这里呆多久啊。”狄云若有所思地望着竹子铺成的天花板问道。

腾锋依旧没有搭理他。

“不会是要等到你成为绝世高手的时候吧？到时候，你可就像我现在这般，头发花白了呀。你看看我这头发...”

狄云捋着鬓角的一缕白发，凑到腾锋眼前，腾锋扭头回以他一道凌厉的眼神后，狄云就嗖地一下缩回到床上，不敢言语半分。

“你说你学那玩意干嘛，有我的人还有我的枪，在你身边保护着你，那绝对是万无一失。”

这还没过多大一回，狄云又忍不住挑起了话茬。

“小云呐，自信是好，但是过度的自信就是自负咯。江湖这么大，能人异士何其多，不要坐井观天。”

房门外传来莫老的声音。但是他并没有推门而入。很快，“趵趵”的脚步便消失在廊道里。

狄云“嗖”地一下从床上跃起，夺门而出。

“我说莫老啊，您这话...”

很快，话音也消失在廊道的尽头。

俯身案台前的腾锋，目射光芒，手里的那颗石头不由地攥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