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之前我曾对师父说过：“师父，我恐怕是整个修行界最弱的一宗之主吧？你要不要给我点护身法宝，要不然我在外面被人打死了怎么办？”

师父笑着捋着他的胡子：“不会的，你不要太悲观了。行走江湖最忌狂妄自大，你只要安分守己，就不会招惹麻烦。如果是一些不可避免的麻烦，你报上天山的名头，对方也不会与你过多计较。再不济你搬出蜀山和昆仑的名字，要知道你现在欠的一屁股债大多是蜀山和昆仑的。看在这两家的份上，对方再怎么着也不敢刁难你——要不然打死你，找谁还债去？”

我看着这个不负责任的师父，说道：“师父，你这样说真的好吗？”

师父笑道：“你看，你的道心又不坚定了，被我三言两语就动摇了。所以派你入世修行是最正确的。”

“那如果遇上妖魔，我怎么办呢？”

“正邪不两立，当然要降妖除魔了。”

“我是说那种很厉害的大妖大魔。打不过怎么办？”

“作为道盟和剑协的一员，你要有坚定为道舍身的决心。天山的剑，宁折不弯！”

“师父，这里没人，咱们就不要讲这些官方的话了。”

“咳咳。”师父咳了两声：“打架讲究的是智慧，要会用脑子。境界并不代表一切，要不然大家都去嗑药破镜了。你有一双好眼睛，要学会利用这个优势去寻找对手的破绽。若是境界差距之大呈绝对的碾压要学会逃跑——实在跑不掉就跪地求饶吧。到时候我再花点力气将你抢回来——不要相信宁折不弯这种蠢话，剑还分重剑软剑呢。天山的剑完整的出去就要完整的回来。只要人活着就好——但是你始终要记住你是个人。”

——

“噗——”竹剑刺穿血肉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

陆仁甲看着自己的胸口，一截明晃晃的竹竿透体而出。胸腔上的鲜血不住的往外涌，他看着黑虎想说什么可还没说出来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我剑指轻挑，一击得手后马上招回竹剑。

“人类！”

黑虎怒吼道，巨大的吐息化作凌厉的罡风，卷起满地碎石朝我们激射而来。

“小心！”我厉喝一声一把抓起几近瘫软的王老虎——真尼玛重啊！

我眼眸猛地一睁，观自在施展开来。空气中的石子在我眼中都变得非常缓慢，有迹可循。我扯着王老虎左闪右躲，终于避开激射的石子。

山洞内随处可见突起的巨石，我和王老虎躲到一块石头后面。

我看着王老虎清秀的面容都变得狰狞起来：“你在怕什么，你告诉我你在怕什么！你知道这样下去我们两个都会交代在这里吗？我要的是一个可以相互依靠的拍档，不是一个累赘！”

“少，少爷，俺，俺知道。俺，俺就是提不起力，力气来。这，这是境界和血脉的双重威压。俺只，只是山林中一头血脉驳杂的虎精，比不得这头黑虎。”王老虎的声音有点颤抖：“还有，少，少爷，你说话小声点，要不然会被发现的。”

“砰！”

王老虎话音刚落，我的耳旁便响起一阵断金裂石的声音。我栖身的巨石被当空截断，犀利的罡气擦着我头顶的发丝而过。当真是凶险至极。

耳边是黑虎不断的怒吼，空气中罡气如刀，切得石洞中碎石纷飞，尘土飞扬。

我拖着王老虎又找了块巨石隐藏起来。伸出双指，一抹真气破体而出直接在右手剑指指肚上划开一道口子。我一手捏着王老虎的嘴巴，一手用力逼出鲜血。鲜红的血液从手指尖往下淌，滴在王老虎的唇角、嘴里。

我看着王老虎，声音小声但却前所未有的严肃：“我沈灿，天生剑体、佛眼，乃是天山剑宗第一百一十一代宗主。我的身份，血脉之高贵无所能及。如今你承受我的鲜血，代表的便是天山的门面、尊严。所以从此你不允许向任何人、妖、魔低头低头弯腰！”

“少爷。俺，俺——”王老虎眼眶通红。

“好了，别墨迹了。现在情况十分严峻，有什么话等活着出去再说。”

我摆了摆手——尼玛，冲动了，手好痛啊！

“恩。”王老虎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探出脑袋，睁大眼睛，观自在在一瞬间被施展到极致。好似在这一刻，黑暗变成了光明，黑虎全身上下的每一寸皮毛、肌肤、甚至是血液、筋脉都在我眼中都纤毫毕现。

我看着黑虎卧在山洞里面，石壁上四条几乎隐没在黑暗中的漆黑锁链钉住他的四肢。难怪他不能起身，只能通过吐息化作的罡风来绞杀我们，原来是被人封印至此。

“现在的情况对我们来说很有利。”我看着王老虎说道：“这头黑虎被人封印在此，难以行动。而且通过当前的一系列攻击来看，他的妖婴似乎受创十分严重。不然以他天妖的神识程度，不说一个念头就能让我们身陨，但是略微一扫过还是能够搜索到我们的位置的。不用这般如同无头苍蝇一样。”

我将扳指内的瓶瓶罐罐都掏出来，把所有的麻药全部涂在竹剑上面。然后我俯身在王老虎耳边说了几句，掐起剑诀，翠绿的竹剑化作一缕电光直取黑虎眉心。

“卑微的蝼蚁，也敢伤我！”

黑虎厉喝一声，张开巨口，锐利坚硬的牙齿一甩一下子便将竹剑撞飞。

与此同时王老虎一步踏出，踩碎一地石头，他整个人高高弹起，我一眼望去甚至可以看清他全身肌肉都在颤抖、发软。可他还是努力的将手臂绷至最紧，然后一拳轰出。

“轰——”

佛宗金刚拳！

一阵巨大的声音响开，王老虎的拳劲化作一轮巨大的金色太阳，充满*肃穆，碾尽无尽的黑暗，朝着黑虎轰去。

“竟是你这血脉斑驳的杂种！”

黑虎大怒，一口妖气自腹中升起，奋力吼出。

一道漆黑的光柱迎向金色的太阳，两两相碰，爆炸开来。整个山洞内劲气四溢，就连被山石堵住的洞口都被冲散少许。

我看着王老虎重重的掉落在地上瘫软如烂泥，并没有去管他。现在的他还没有生命危险，可若是不将这头黑虎解决，到时候我们两个都得死。

我冲天而起，不顾未消散的劲气刮得我脸颊生疼。左手伸出，丹田内的真气尽数化作剑气，挥射出去。

炽烈的剑气穿透未曾消散的迷雾烟尘，带着一缕火线，刺向黑虎的眉心。

黑虎一下子措不及防，怒吼一声“尔敢！”，脑袋重重砸向地板。我的剑气只擦破他一点头皮，射向后面的石壁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孔洞。

“蝼蚁，我要将你撕碎！撕碎！”

黑色的虎头奋力的抬起，拔得无数碎石朝我飞溅而来。我的身子往下掉，无力闪躲，只能够护住周身关键部位，不至于重伤陨落。

“砰砰砰——”

碎石带着巨沉重的力道打在身上，一瞬间我只觉得五脏六腑仿佛移位。甘甜的血液不禁往喉腔上冒。

“蝼蚁，杂种，这就是忤逆我的下场。”黑虎叫嚣的咆哮着：“我不会这么简单的杀了你们，我会一片一片将你们撕碎嚼烂！”

“咳咳！”我躺在冰凉的地上，终究还是没能止住喉间上涌的血液，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哈哈哈！”

我看着黑虎，笑得很开心，很癫狂！因为从一开始杀陆仁甲的时候，我掐着剑诀的右手剑指就没松开过。

一环扣着一环，环环相扣。从王老虎的暴起、再到我竭力的一指都是为了此刻的这一剑做下铺垫。

翠绿的竹剑就掉在黑虎不远之处。我剑指微微一曲，竹剑就似一道闪电，干脆利落的插进黑虎的腹肚之中。

“噗——”

锐器入肉的声音这般的悦耳动人。

或是疼痛，或是作为天妖的尊严被冒犯。黑虎一下子发起狂来。他四肢奋力的扯动着，四周的粗壮铁链被扯得漱漱作响。

他看着我，眼睛都在发红。张开嘴，想要运转真气才发现全身酥软，全身上下半点真气都调动不起来。

麻药的效果终于是发挥出来了。

我看着黑虎，嗤笑道：“煞笔，咬我啊！”

黑虎吼得更凶，只不过声音却渐渐偃息下去。

我竭力站起来，也顾不得长袍上的烟灰尘土，急忙跑去看看王老虎的情况。

王老虎已经晕死过去，不过没有大碍。体内真气调度得竭尽再加上巨大的冲击，修养个十天半个月就能恢复过来。

我拉着王老虎准备离开，可是这时候一股更为恐怖的威压席卷了整个山洞。

“蝼蚁！今日就算是自损修为、折损寿元我也要将你千刀万剐！”

我转过身去，只见黑虎已经渐渐瘫软，伏卧在地。可是他的头顶却冒出一团金色的光团。

我目力惊人，定睛一看，顿时毛骨悚然！

那是一只迷你的老虎，虽然看起来衰弱，疲惫不堪——可那是妖婴啊！

妈的，难道今天我当真要陨落于此！

不行，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天无绝人之路，天无绝人之路。路在哪里！

突然，我心头一动，因为我感到了一股强烈的剑气。那道剑气那么的尖锐，不加掩饰。从我的扳指内传出来。

我急忙的从扳指内掏出一物，正是去老笔斋看到的那幅寒梅图。此刻拿出，剑气波动越发的强烈。

我急忙将墨画展开，对准黑虎。面对天妖境界这等敌人，一丝一毫的怠慢都是不可。

空气仿佛凝滞，我看着黑虎，黑虎看着我。一人一妖相互对视片刻，可却并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

我心头一突，尝试往墨画里面注入一缕剑气，可是剑气仿佛泥流入海，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黑虎嗤笑道：“装神弄鬼！”然后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死！”

一下子我只觉如遭雷击，一口滚烫的鲜血喷洒而出。鲜艳的红色从墨画的纸背渗入，在画面上形成无数红晕。就好似，一朵朵盛开的梅花。

我突然睁大眼睛，极力的运转着观自在。因为我看见墨画上开花了，真正的开花。

鲜红的血液逐渐晕开，然后画中那根青灰色的枯枝仿佛枯木逢春，慢慢的生长发芽。它越长越大，大到纸张边缘，然后破纸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