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珺想到此处,指尖发冷,两眼发直,额角青筋随着气息一鼓一张,腾起一脚就踹在顾晏腰上。
顾晏面皮紫涨,痛得嗷嗷大叫。
贺氏怏怏半响,没有吱声。
纪简上前拉住顾云珺:“他是读书人,不比咱们,你一脚把他踢残掉,他下半辈子就得瘫床上。”
顾云珺道:“他做出这等烙人眼珠子的事,活该受教训。”
“你是想让他受教训,还是让自己受教训,他真瘫掉,你还得照顾他一辈子。”纪简道:“他父母去世后,你可是在坟头发过誓,要一辈子照顾好顾晏的。”
死去的兄嫂是顾云珺最大的软胁!
顾云珺听完,低着头没有说话。
“好在今日之事,左右就咱们几个知道。”纪简望向顾晏的目光流露出寒洌:“长堤溃蚁穴,君子慎其微,为人处事要拘理慎节,你此番偏颇,实在让人失望。”
谷国民风开放,旧规式微,但应该遵守的原则还是要遵守到底!
尤为年轻子弟,当以学业为重,而非沉迷女色,夜夜笙歌。
名门勋贵看重子弟,一为人品,二为学业。
不诚不信,欺瞒长辈,在外厮混,沦为花柳之门常客,其为人品堪优。
无心学业,一爆十寒,心有旁物,没有恒心专研,其为学业不精。
顾晏既无人品,亦无学业,但凡有点远见的门庭定然敬而远之!
纪简的话虽不多,却是点到即止。
顾云珺没有听不懂的道理,趁事情还没传扬出去,先把人拘进府里好好管教。
不管是人品还是学业,都要从头教起。
顾云珺瞪着顾晏道:“回去再收拾你,赶紧起身,别在纪将军跟前丢人现眼·。”
话音未落,便见角门处拐过来数条人影,随着位蓝衣男子一同迈进屋里,后头紧跟着雅风阁看门的小厮,正踉踉跄跄跑过来道:“大小姐,这几位大爷见门口停着将军府的马车,便说是您熟人,非要进府与您一聚,小的拦也拦了,说也说了,就是没有用·。”
纪长婧微微抬头,对上一双满是笑意的眼睛,她愕然道:“秦子都,怎么又是你?”
那人摇了摇头:“纪长婧,你认错了人,我不是秦子都,乃是当朝太子公孙阙。”
一语出,满堂惊。
只听得身后顾云珺和纪简的行礼声:“臣等见过太子殿下。”
秦子都不应,围着纪长婧转了半圈,笑眯眯地道:“你听,他们唤我太子,足见你认错了人。”
当朝太子竟是秦子都?
不对,是秦子都就是当朝太子,他隐了名瞒掉姓,装成什么鬼劳子的太子府幕僚。
他是有多闲,把她当猴耍?
做为一只凭凭被耍的猴,纪长婧恼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就差没飞升!
身后的衣角微微颤动,是贺氏在提醒她行礼,纪长婧敛下眉目,咬牙切齿地道:“臣女纪长婧见过太子殿下。”
“都免了礼。”公孙阙睃她一眼,语音带着笑意:“大家不必拘谨,恰逢见到将军府的马车,碰个运气来见见长婧,滁州一别,甚是挂念。”
什么鬼!
明明刚在白马观见过没几天!
这语气,听着像是攀近乎·。
可不得让旁人误会去。
纪长婧急得差点跳起来。
好在,公孙阙适时的换了话题,他目光掠过顾晏,眼睛迸射出一道寒光,开口道:“顾少爷衣冠不整的跪在地上做甚,身边的女子又是何人,竟连衣带也没系好,成何体统!”
一句话,便把丑事戳破。
事情摆在跟前,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跟在公孙阙身后的子弟窃窃私语。
公孙阙表情漠然地道:“听闻顾大人想和将军府结亲,只是顾晏这样的人品,怕是配不上长婧,沉迷女色,室外yin乱,现在硌人眼珠子,以后就会掏人心窝子。”
顾云珺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公孙阙观了顾云珺几眼,悠悠道:“顾大人觉得,结亲的心思是否应该作罢?”
竟逼着顾云珺当场表态!
就算是太子,手也伸的太长,竟管起别人的家事。
堂堂一个太子,为何要执着于此?
不仅同来的世家子弟惊讶,就连纪简和贺氏也很惊讶。
顾云珺脑子里一团乱麻,他觉得今日之事太过蹊跷,可要他说出蹊跷之处,偏又说不出来。
公孙阙咄咄相逼:“顾大人不说话,定是已然同意,若是不同意,岂不显得顾府没脸没皮没节操。”
言下之意,你要是不同意,就是不要脸!
出了这事,顾云珺也确实没脸和将军府攀亲,便道:“我有愧将军府,自不敢再有非份之想。”
公孙阙便向纪长婧而去,眼里闪过几分狡黠,突然开口道:“长婧,从今往后你与顾晏再无关系,你可欢喜?”
此言一出!
纪长婧目瞪口呆。
纪简心中剧跳。
贺氏脸色发白。
顾云珺面上显出几分道不明的情绪。
随同而来的众子弟则恍然大悟,原来太子咄咄相逼的缘由在此,为的全是纪家大小姐!
太子是为纪大小姐才会横插一杠。
太子是在暗示,他和纪家大小姐的关系吗?
众人看纪长婧的目光多出份了然、多出份自以为是的明白。
公孙阙的行事实在让纪长婧叹为观止,她深吸口气,方才平复心情道:“我父亲和顾大人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府上的事,就不劳太子殿下操心。”
话说得很婉转。
但公孙阙听得分明,纪长婧的弦外之意是——你一个外人,少来多管闲事!
公孙阙很是不以为意。
他今天开心,不管纪长婧说什么,他都开心。
他一直想算计顾云珺,想了很多年,但从没像今天这样畅快过,托纪长婧的福,竟把顾云珺堵得无话可说,竟让无所不能的顾云珺茫然失措。
他有点想笑,可转念想到自己在白马观的姐姐,突然笑不出来。
很多年前,他的姐姐,也像他对顾云珺一般,被顾云珺的一句话堵得无话可说,堵得茫然失措,堵到心灰意绝,才会履行受戒仪式出家,选择遁迹道观。
若不是顾云珺,最疼他的姐姐此时应该在皇宫享受荣华富贵,而非葛巾布袍,遁迹黄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