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徐华到底神通如何?就见他嬉笑之间,手结解毒丹丸、口中吞吐,便出克毒津液,三下五除二,便将身中“万蟾涎”的麒麟儿和被“天蛛万毒网”毒晕的不知何灵儿解救,就知他不仅识毒性、更懂克制之法。
原来,伽蓝山芝宝派女弟子众多,缘何能为南方天柱倚仗?就因为此派开山祖师,乃是由医入道的女华佗,她不仅自身修为深厚,更是胸腹之中藏有天下万事万物的相生相克之法,因此江湖中人都崇敬于芝宝派,因为行走江湖,无论是刀剑加身还是伤及府藏,又或者是与邪魔碰面,中了魔毒,都是在所难免之事,而如果能与芝宝派交好,那说不定自己性命乃至修行的元气还有回旋余地,因此,便尊南海伽蓝山芝宝派为南方修元天柱,大家对之礼敬有佳。
而这徐华,幼年之时随其父徐敬业出海,恰遇大风暴,正被芝宝派门人救下,徐敬业感叹世间真有神仙,便好歹将徐华留在了伽蓝山上,因此这徐华自小便跟随芝宝派掌门玉树真人修行,一面修习道家元气、一面对天下的伤毒病症以及如何克化尽都了熟于心,说也是机缘,这徐华自小聪颖,尤其是寻医问药、解毒除蛊之术更是一点就透,因此三十年下来,反倒成为芝宝派中有数的医国圣手,甚至被玉树真人诩为自开山祖师后,芝宝派医药解毒之术的继承者。
因此,前番魔族势力侵占芝宝派,其门中弟子也知这徐华为芝宝派百年难遇的良才美质,便齐齐护他出逃,也是为此。
这回,徐华一见当今睿宗症状,便当先断出,这是身中疳毒之象,那不肖问,在这座寝宫之中,肯定藏有五瘟神的神龛,再看这寝宫四周,门窗紧闭、蜡烛摆放之状又好像是巫蛊中的“金光蛊”之阵,便不由得对这位刘皇后大为起疑。
因为这金光蛊,是掩闭生气、不让活物逃遁的蛊术,是“囚禁蛊”当中的一种,思来想去,配合这“疳蛊”的中蛊症状分析,难道这金光蛊是为了克制外面有道士招魂所做的对策?
也就是说,睿宗身中“疳蛊”灵魂被拘在体内,而若有不识此蛊的道士和尚,往往是认为睿宗是灵魂出窍,便会用招魂之术来做对策,而这金光蛊,正是防范招魂所列的巫蛊之阵,这不分明是不想让睿宗好过么?
因此,徐华先是偷着打量了刘皇后一眼,见这皇后目光紧紧盯着自己,眼神之中寒光涌动,好像还有恨意,徐华一见,心中便有了数了,他先将睿宗左腕抬起,放在自己身上,作问脉状,沉吟良久,说道:“敢问皇后娘娘,圣上中毒已有几日了?”
刘皇后道:“半月之前,圣上与太后同进了一碗清心莲子羹,晚上回宫便觉不爽,当夜,圣上与太后二人便先晕厥昏死,这半月来,更是滴水不进,眼见便、便……”话未说完,两行清泪汩汩而出,与瑜贵妃哭作一处。
徐华又道:“娘娘且莫着急,小人斗胆问一句,当时圣上与太后用膳之时,周遭都有何人?”
这回是瑜贵妃抢着说:“当时在太后神宫之中,皇后姊姊与本宫、还有德妃、令妃,以及周国公武承嗣、宰相狄大人、站殿大将陈将军,还有、还有一干侍从之人都在,只是那清心莲子羹只有圣上和太后食用了,难道徐华真人的意思是……”
徐华道:“在下只是想知道当时还是否有人食用了那碗清心莲子羹,如此说来,那毒便在那碗羹中了,想来过了半个月,那碗毒羹早已腐败,因此这物证便无从考证了。不过那碗莲子羹是何人呈上?”
刘皇后冷冷说道:“这些事你当我宫中之人便不会寻究么?狄仁杰早就命人将御膳房和当日呈送莲子羹的内侍都锁拿了起来,就连在御苑之中采摘的一众宫女,也被囚在了天牢之中,这位先生还是好生救治圣上才是,下毒之事便不劳先生费心了。”
徐华连连称是,又反身继续探看睿宗,将他眼皮翻动、又从睿宗那半张着的口中闻了闻,这才站起身来,说道:“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请恕在下直言,圣上所中不是寻常毒药,而是得自西南苗疆的蛊毒,不仅是中毒,更是中了巫术,皇后娘娘,在您寝宫之中,这窗盈禁闭、地上蜡烛杂乱,为避嫌疑,还是先将这些物事除去,本人再开几副汤剂,让陛下服用,看看是否见效。”
刘皇后现出一丝慌乱情绪,忙说道:“本宫也是听信了那龙虎天师的妖言,才把这里弄的乱七八糟,先生还请不要多心,本宫这便命人将这里打扫干净。”
徐华连说“不敢”,垂手侍立,不再言语。
而后,皇后朝门外说道:“人来!”便有几个内侍太监进得殿中,刘皇后说:“命人将这里打扫干净,窗户打开,窗帘和这些蜡烛尽都拿出去烧了!”
太监唯唯诺诺地应了,刘皇后又对徐华说:“先生随本宫到前厅奉茶,再开良方。”
说完与瑜贵妃携手朝门外走,徐华仍是不敢抬头,也跟在二人身后朝门外走去。
赶走到门边之时,徐华忽然“哎呀”一声,倒地抽搐起来,一边口吐白沫,一边在殿中就翻滚开来。
这真把刘皇后和瑜贵妃吓了一跳,刚才还知礼顺从的一个郎中,一下便犯了癫狂,吓得二人连连后退,招呼侍卫护驾。
却见这徐华,一边翻滚,将地上蜡烛用身体压灭,宫中一下就暗了下来,这徐华忽的一下直愣愣站起,好像是个僵尸一样,令大内侍卫都吓得不敢上前。
徐华一边癫狂乱舞,脚踢手撕,将这宫中打了个乱七八糟,他一步一步朝这座寝宫的西北殿角挪移,然后突然大叫一声:“瘟神呐!还不现身!”
说完,忽然对着西北殿角的一处菩萨造像一脚踢去,将那尊宝相端庄的菩萨踢飞老远,然后掀翻了神龛,又是一脚踢在了墙角之上!
这一脚可不紧要,却被他踢出了一个窟窿,这窟窿一出,徐华好像猛地惊醒了似的,二目一翻,委顿在地上不住喘气,有大胆侍卫上前一看,只见五个泥塑的造像分上下排列,出现在那处窟窿之上,而身后的刘皇后则大叫一声:“拿住他!先掌嘴!狠狠地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