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皇太后所居住在大明宫深处,只有处理政事时才会到前殿紫宸殿中来,这回瑜贵妃不受宣召,便要带徐华去太后深宫禁地,可说有点得意忘形、立功心切了,她们从后院而出,直奔禁宫深处,就连前院还跪着自己爹爹也是不管了,便可知这瑜贵妃此时心情是多么迫切。
路上,瑜贵妃对徐华是赞不绝口,其实瑜贵妃心喜之事有二,第一,睿宗陛下是由自己生父欧阳端派来的名医救活,这功高莫过救驾,此后她欧阳一家在这大唐之中真是可以横着走了!第二,皇后寝宫之中居然发现了苗疆巫蛊邪神,无论如何,刘皇后都脱不了厌镇后宫的重罪!何况此次被下蛊的对象居然是当朝皇帝和真正的大唐帝国执掌者武皇太后,这回,刘皇后恐怕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若是刘皇后被打入冷宫,不肖说,这皇后之份,不是自己又是谁人?
瑜贵妃这心中念头一起,便有点急切地想让徐华再将太后救活,若是这样,自己连带欧阳家,这脸可就露大了。可她不知,这武皇太后乃是徐华不共戴天的冤家,这回就是为了看看武则天情况怎样,若是没死,便就助她在往鬼门关的路上一臂之力!
谁知深宫禁院,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更奇怪的是,侍卫旁还站着不少道士和尚,各自布下了道场,各行其道。
侍卫一见是后宫妃嫔要见太后,况且这位贵妃娘娘口口声声说是请来了解毒圣手,要为太后祛毒,这也不便阻拦,只能一路放行,瑜贵妃一行人直到来到了太后寝宫门口,只见两个老道,一左一右坐在两个蒲团之上,护卫在寝宫门边,正自闭目打坐,徐华只见这两个老道,都是须发皆白、容貌枯槁,一动不动就跟两句干尸似的,若不细细分辨,这二人便好像双胞胎一般,只是身上所穿道袍一黑一白,容貌却差异无多。
瑜贵妃知道这二人便是被称为当朝龙虎天师的“天聋地哑”两位道人,也是不敢造次,当先在这两位天师身前轻声道:“天师在上,本宫请来了解毒圣手来为太后驱毒,恳请天师让出路来,让这位徐真人进去探看太后情况如何?”
右手边身穿黑色道袍的道人睁开眼来,瞧了瞧瑜贵妃、又朝她身后的徐华看了几眼,摆摆手,示意她们一行人快离开,便又闭目入定去了。
瑜贵妃不敢违背这天师法旨,却又不甘心离开,只能在这殿宇跟前急得打转,不住跟这两位龙虎天师念叨,说是徐华真人刚刚将圣上救下,这才急忙来为太后诊断,恳请仙师放行云云。
可任凭这瑜贵妃说下大天来,怎奈何这两位道人乃是天聋地哑,丝毫不为所动,只是闭目打坐,不声不响。
过了三炷香时分,这瑜贵妃有些起急,想要硬闯宫禁,便对着徐华一个眼色,说道:“事有轻重缓急,既然两位仙师不便名言,那本宫便要带徐华真人入宫了。”
说完,抬脚便朝门前楼梯迈去。
谁知这一迈步,却好像是触碰了什么禁忌似的,只见一条白色光晕,一下击在瑜贵妃面颊之上,“啪”的一声,这贵妃好似被狠狠掌掴了一记耳光,直被打飞出了一丈开外,瑜贵妃倒地之时,满眼金星乱冒,更是“咳”的一声,从嘴里吐出了一颗牙齿。
这瑜贵妃自小便娇生惯养,十三岁便被选入宫中,十五岁正式嫁给了当时还是王爷的睿宗李旦,这些年来,除了在太后跟前夹着尾巴做人,旁人那里还未受过冤屈呢,就连睿宗皇帝都爱她丰腴身姿,从不对她颐指气使,谁知这一回算是开了荤了,在这太后深宫门前,居然愣愣生吃了一记无形的耳光,一时倒令瑜贵妃没缓过神来。
这时有宫女内侍赶紧上前搀扶于她,瑜贵妃这才回神,从口中吐出一口吐沫,见满是血水,吓得“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
唐宫自来看重礼仪,因此这“哇”字才出一半,便被内侍一把将瑜贵妃嘴巴掩住,耳语道:“贵妃娘娘,这里是太后寝宫,莫要放肆。”
瑜贵妃脑海中出现了武皇太后那凌厉的目光和狠辣的手段,一时倒把眼泪吓回去了,可她怎能吃这口气,甩开内侍胳膊,气哼哼走到地哑天师跟前,怒道:“你们到底耍的什么手段?为何不让我带人去解救太后,难道你们要谋反作乱不成!”
地哑天师又睁开眼睛,见瑜贵妃半边面庞红肿,“嗤”的一笑,又闭目养神起来。
这!这不是赤裸裸的嘲笑么?
瑜贵妃立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她娇蛮性子便要发作,一抬手便要朝地哑天师面上打去。
徐华在后看得分明,知道这回瑜贵妃又要吃亏,连忙阻拦道:“贵妃娘娘莫要莽撞!”
谁知这“撞”字还未出唇,瑜贵妃粉嫩的小手已经触到了地哑天师的脸上,只听“啪”的一声,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却见瑜贵妃平地转了几个圈,又是一下摔倒在地,嘴中又吐出一颗牙来。
这一回,莫说是深宫禁地,就是天庭之上,玉帝跟前,瑜贵妃也是管不了了,扑地大嚎,嘴里“唔噜唔噜”听不出个所以然,内侍和宫女又待上前搀扶,瑜贵妃肥胖的体态,宫女都是窈窕身段,怎扶得动她,一时众人就在太后寝宫门口闹将起来。
就在这时,只听一个也不甚苍老、却铿锵有力的女声道:“是谁在殿外胡闹!没规矩了么!”
瑜贵妃一听这话,当真是七窍莽莽、三魂茫茫,这说话之人,不就是当年与高宗并称二圣的天后么!
怎么?难道太后并未中毒吗?还是真的被这龙虎天师给医治好了?可不管怎么说,自己在太后寝宫门前哭闹,都是莫大罪名,瑜贵妃不知怎的,两条腿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伏地跪倒,颤声道:“天后在上,我惦记天后安危,特意带来了解毒圣手来为天后解毒,谁知这二位道人不让我入内,一时起了冲突,还望天后恕罪。”
门外人等齐齐跪倒,徐华一见自己那毁家灭族的仇人离自己仅有一门之隔,便起了用强之心,可一看两个老道仍是闭目端坐,也知这二人定是不好相与之辈,只能暂时委曲求全,静待时机。
于是,徐华也跪倒在地,一时之间,太后寝宫门前寂静无声,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