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宇回到家,随便吃了点午饭,只觉得头晕胸闷,无力地躺到床上休息,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晚上,醒了之后靠在床上发呆的功夫,王鹏来敲窗户,方宇从床上起来,隔了窗问:“下班了?”
“嗯,哥,晚上你有事吗?”
“没有,你有事?”
“咱俩喝两杯,我刚买了两个小菜。”
“成,我拿酒。”说完,就去厨柜找了瓶白酒,王鹏已经把菜摆放在石桌上了,倒好酒,王鹏拿起酒杯说:“那天晚上我喝多了,害你跟着我在外面游荡了半宿,得谢谢你。”
方宇道:“一个院儿住着,别这么客气。”
过了一会儿,王鹏感慨地说:“哥,我怎么越来越觉得没钱是件很耻辱的事呀,你说我这么想是不是有点过了?”
方宇心情本就不太好,王鹏这句话让他一下想起那辆宾利和那个风度翩翩的男人,心情就更差了,一口喝干了杯里的酒,说:“也不太为过,你一个人的时候过得多穷那是自己的事,可是你有了家室,那就不仅是穷的事了。”
两个男人都陷入了各自的苦闷,话也不多,只是一口一口地喝着闷酒。
这时,萧笛下班回来,看见他们正在喝酒,立刻凑过来说:“又喝上了!别又喝多了,前两天我可是为你们俩等门等到半夜呢!”
王鹏并不知道那天夜里的事,听萧笛这么一说,立刻站起来说:“哟,这事我还真不知道,这么说那天也辛苦你了,我得敬你两杯。”
萧笛不客气地说:“正好,今天我妈他们有事不回来,我这还没地儿吃饭呢!”说着,坐了下来。
王鹏转身回去又拿了一个酒杯出来,倒满了递给萧笛,然后又拿起酒杯对着萧笛说:“敬你。”萧笛问:“敬我什么?”
王鹏说:“那天我喝多了,你等门的事呀!”
萧笛笑了,说:“对,这个你得敬我!”说着喝了一口酒,然后又拿起酒杯对着方宇说:“我也敬你!”
方宇情绪不高,懒得说话,什么也不问,拿起酒杯跟萧笛碰了一下就直接喝了酒。
萧笛看方宇郁郁寡欢的样子,情不自禁地想逗一下他,便问了一句:“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敬你呀?”
方宇根本没心情跟她逗,只说:“喝酒,哪儿那么多话。”
萧笛转过头跟王鹏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敬他吗?”
王鹏摇头,萧笛笑着说:“那天呀,幸亏他看见我了,要不然我肯定得冻坏了。”
其实,萧笛这话是说给方宇听的,可惜,方宇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一口一口地喝着闷酒。
萧笛看方宇没反应,越说越来劲儿:“王鹏,你说方宇这人怎么样?”
“当然好了,那天我喝多了,方哥陪我走了半宿。”
“是吧,他这人呀,真挺好的,话虽然不多,但做事特别暖人。”
王鹏点头如捣蒜,连说:“对,对!”想着那天方宇一路陪他,确如萧笛所说,话不多,却细心地陪着他,护着他的安全。
萧笛接着说:“那天呀,我把你们喝剩下的酒都喝了,结果当然是喝多了,一个人坐在这儿晕得站不起来,你们回来之后,他看我喝多了,就拿蜂蜜水喂我,还拿热毛巾给我擦脸,特细心,直到早晨,我醒了,他还拿着毛巾要接着给我擦脸呢!”
方宇听不下去了,气愤地质问:“你胡说什么呢!”
王鹏问萧笛:“原来那天你也喝多了!”
萧笛没接他的话,而是眼睛盯着院门口的位置,喊了一句:“邱姐!”
方宇是背对着院门口的,几乎与萧笛喊出“邱姐”的同一时间,他转回头去看,邱欣已经往出走了,方宇顿时蒙了,拔腿就往外追,三步两步就追上了邱欣,双手环抱着邱欣不让她离开,邱欣激动得不行,不停地、狠狠地打着方宇环住的双臂想要挣脱出去,方宇像铸铁一般,任她怎么折腾,就是不给她留半点离开的机会,直到邱欣打累了,重重地喘息着,方宇才开口说话:“你别误会,我们别有误会好吗?”
邱欣像是又蓄积了力量,又打了起来,一边打着要挣开方宇的双臂,一边喊:“什么都是误会!这两个字能解释所有的事吧!”
“你别这样!”方宇看着眼前的邱欣,又是自责又是心疼。
“你要我怎么样!”邱欣的声音有些嘶哑。
“这真的是误会!”方宇觉得有些眩晕,晃了一下站不稳,不禁用手往身旁的墙上支了一下,邱欣趁机像条小鱼似地跑了。
方宇扶着墙,摇了摇头,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只好闭上眼靠着墙休息,耳边响起了王鹏的声音:“哥,你没事吧?”
方宇轻说了一声:“没事。”转过身,背靠着墙缓缓地蹲了下去。他能感觉王鹏没离开,便补了一句:“来根烟。”
王鹏“哦”了一声,回身去拿烟,方宇闭着眼等着,过了一会儿,手指间被王鹏夹了一根烟,方宇说了声“谢谢。”
王鹏关切地问:“哥,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
王鹏在方宇旁边也蹲了下来,点了支烟,默默地陪着方宇。
烟抽完,方宇睁开眼,试着看了看周围,已经能看清了,看到王鹏正盯着自己,不觉苦笑了起来。
王鹏看方宇笑,有点害怕,又问了一遍:“哥,你没事吧?”
方宇一边笑一边说:“哥们,知道什么叫巧,什么叫寸,什么叫缘分,什么叫注定,什么叫宿命吗?”
王鹏想听方宇的解释:“你说。”
“不是早一秒,也不是晚一秒,而是刚刚好的遇上了。”
王鹏“哦”了一声,没明白方宇的意思。
方宇接着说:“萧笛说那几句话,也就几秒种的事吧?邱欣往这里来得是十分钟的事,结果呢?那十分钟就赶上了这几秒钟,你说,可笑不可笑?!”说完,方宇又轻笑了起来。
王鹏劝方宇说:“哥,你别太担心了,又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就是气头上不冷静,冷一冷再去解释,肯定就没事了。”
方宇又笑了一会儿,缓缓站起来,说:“你回去吧,我一个人走走。”
王鹏不放心地说:“我陪着你。”
方宇挡住王鹏:“我又不是小孩,也没喝多,你回去吧,明天还得上班,我没事,真的。”说着,朝邱欣家走去。
到了邱欣家门口,按了门铃,过了一会儿,邱欣过来把门打开了,她的脸色发白,定定地看着方宇。
邱欣刚才一路回来,其实也是担心的,她觉出方宇似乎不太舒服,但气头上还管他舒服不舒服干什么,硬着心回了家,却也一直惦记着,一听门铃响,稍迟疑了一下,也就过来开了门。
方宇弱弱地问:“能进去吗?”
邱欣没说话,闪开了一点。
“妍妍呢?”
“睡了。”
邱欣关好门,一转身,正撞在方宇的胸口上,方宇没敢抱她,就那样与她对站着,说:“让我解释一下好吗?”邱欣不说话,方宇继续说:“那天夜里,她喝醉了,那么冷,我总不能装没看见让她在外面冻一夜,所以就想着让她赶快醒酒,然后就……”
邱欣忍不住问:“她如果醉了,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方宇说:“我真的没骗你,我开始是要回去睡觉,结果她一下就摔倒在地上了,我只好扶她起来,然后我才想着怎么给她解酒的,不信我可以带着你去找她直接问。”
邱欣不说话了,方宇看邱欣有所缓和,这才抬起双手试着要抱她,邱欣没有拒绝,方宇索性抱得紧了一些。
这时,邱欣的手机响了,她走到厨房关上门去接电话,过了一会儿,挂掉电话走出来,方宇走过去问:“谁?”
“我同学。”
“是那个男的吗?”
“是。”
“这么晚还给你打电话,是不是喜欢你?”
“我怎么知道?”
“你这是不是暧昧?”
“你什么意思?”
方宇搂住邱欣柔柔地说:“我觉得他出现之后你对我就特别冷淡了,我从第一次看到他之后心就乱了。”
“要是他喜欢我,你会怎么样?”
方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喜欢他吗?”
“要是我喜欢他呢?”邱欣说完这句话,明显地感觉到方宇的身体僵了一下。
方宇哽咽了,过了半天才艰难地说:“我会放手。”
邱欣说:“不战而败的放手,不是真正的爱。”
方宇没有回答,只是把邱欣搂在怀里,越搂越紧,紧到邱欣能感到他身体的颤抖,过了好一会儿,邱欣的额头有点湿热,仰头一看,方宇的脸上挂了泪。
邱欣看得有点心疼,伸出手给他擦泪:“怎么还哭了,我又不是真的喜欢他。”
方宇突然歪过头咳嗽了起来,越咳越厉害,一边咳一边急急地往卫生间走,邱欣站在原地听到他呕吐的声音,赶忙追到卫生间……水龙头开着,方宇正在用手清理着洗手池边沿上喷溅的鲜血。邱欣吓坏了,慌张地问:“怎么了?吐血了?”方宇摇了摇头说:“没事,没事,吐出来就好了。”说完,一边咳着,一边清理洗手池,嘴里还喃喃地说:“弄脏了……”邱欣看他这样子,心疼得从后面抱住方宇哭了起来,方宇继续处理洗手池的血点,然后又洗干净手,这才转身把邱欣搂到怀里,说:“对不起……吓着你了。”邱欣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儿的摇头,哭个不停。
过了一会儿,邱欣停下了哭,清了清嗓子说:“坐沙发上歇会儿去。”然后扶着方宇坐回了沙发,这才看到方宇的脸色惨白,再摸一下他的手,冰凉凉的,还微微地抖着,邱欣心疼得自己都觉得胸闷了,颤着声问:“要吃什么药?我去买。”方宇勉强笑着说:“没事,吐完了就好了。”
邱欣用手轻摸着方宇胃的位置问:“疼不疼?”
方宇拉了邱欣的手到自己的左胸上,虚弱地说:“刚才都想要死一死了,这儿疼得喘不过气来了。”
邱欣听了之后眼泪哗哗地流个不停,方宇无力地轻搂着她,搂她的胳膊微微地发着抖。
过了一会儿,邱欣问方宇:“你知道我为什么哭吗?”
方宇一边用手抹去邱欣脸上的泪,一边问:“为什么?”
邱欣带了哭音说:“明明想好好爱你,却又伤了你。”
方宇听得眼中一热,难过地抚摸着邱欣的脸说:“爱这么强烈,这么甜蜜,总得有代价吧,要是我不爱你,你又怎么伤得了我呢?要是你不爱我,刚才又怎么会那么生气呢?”
邱欣低下头,把自己埋进方宇的怀里,这一刻,哭着爱着,痛苦着又幸福着。
方宇抚着她的头发说:“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那么难受吗?”
邱欣“嗯?”了一声。
方宇说:“有一句话最贴切:痛苦,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他停了一下,缓缓地接着说:“我可以说我爱你很多,但除了爱,现实中我给不了你很多,我跟你那个同学在客观条件上差得太多了,我克服不了自己的自卑,一想到这儿,我觉得我的心……被碾得粉碎……”
“可是我并不需要那样的物质条件。”
“所以,这种情况,不是取决于我,而是取决于你,我觉得我没有资格选择。”
邱欣抬起头说:“不说这个了,说这些不舒服,你在沙发上躺会儿吧。”
方宇看了看表:“我回去吧,你也该睡觉了。”说着,站了起来。
邱欣也跟着站起来,仰头说:“我不放心你。”
方宇苍白的脸上带了笑:“我没那么脆弱,放心吧。”
邱欣不舍地送方宇到了楼门口,方宇说什么也不让她再送了,直看到她上了楼,顿时感到了身心俱疲,像个泄气的皮球一般,浑身无力,十分钟的路,他竟走了将近半个小时,回到家,一头栽倒到床上,昏沉沉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