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静寂,连窗外的风都停了,空气都静了起来。
霄云觅笑容僵在嘴角,似乎透过苏闵行看见了另一个人。
“风吟,好看吗?”
柳铭瑄手里端着一件大红嫁衣,他伸手抚上嫁衣上绣着的凤纹。眼里的情意浓的浸到了她心里。
她坐在他身旁,靠在他的肩上。软声道:“好看。”
柳铭瑄眼里带着喜色,小心翼翼的问她:“那等你回来,我们就立马成亲,好不好?”
“好,等我回来,我嫁给你。”
霄云觅只觉得眼眶发热,不经意间嘴唇被她咬破,嘴里充满了铁锈味。
苏闵行见她发愣,又瞧见她发红的眼眶。他一颗心揪在了一起,他逼迫自己转开视线。他怕自己忍不住说出一些伤人的话,他很想问她。
你在透过我看谁?
他抽下头上的花,捏了个粉碎。玫红色的花汁从指缝间流出,悄然无声的滴落在地上。
咔嚓一声,门从外被推开。小二端着饭菜走了进来,“客官你们的菜好了。”
霄云觅忽然一笑,一缕青丝从耳畔落下,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黑发映着漆黑的眼眸,忽明忽暗的闪烁着光亮。明媚的五官,肤白胜雪剔透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无暇却又苍白。她嘴角上扬,却浑身散发着冷意,又变成了那个刀枪不入的她。
她拍开苏闵行拿折扇抵在自己下巴的那只手,转头见小二已经摆好菜退下去了。
她转过身,走向桌子。红唇轻启,冷冷吐出俩字。“吃饭。”
苏闵行笑的虚幻,坐在霄云觅身旁。从衣袖中拿出锦帕,胡乱的把手擦干净。
桌上摆满了佳肴,都是仙云居的招牌菜。苏闵行盛满一碗莲子粥,先放在了霄云觅面前,然后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霄云觅端起碗,素手拿起瓷勺小尝了一口。软糯可口,带着丝丝甜味,她一扫方才的不快,眯着眼夸赞道:“味道不错。”
苏闵行低着头,长而微卷的睫毛下,眼睛清澈如溪水。闻言又给她夹了一快清蒸鳕鱼,笑道:“你再尝尝这个。”
“嗯”
楼中传来袅袅琴声,清脆动听。霄云觅的心中的情绪被琴声抚平,看着碗底的菜,夹起尝了一口。
接下来苏闵行一直在给她夹菜,霄云觅感觉自己胃都快撑不下了。在苏闵行又给她撑了一碗粥后,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也吃,不用照顾我。”
很平常的一句话,到了苏闵行耳朵里就变成了霄云觅在关心他。
顿时眉开眼笑道:“好。”
上一世出生宫廷,她的礼仪被教的很好。霄云觅用膳时动作很优雅,如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
霄云觅想到早上出现在府前的寻决,她瞟了眼正在喝粥的苏闵行。心中微动,欠他越来越多了。
“凤吟。”
霄云觅身体一僵,啪的一声,手中的筷子掉在桌上。苏闵行清润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久违的名字,从记忆中被唤醒。
苏闵行像是看出她的僵硬,不解道:“怎么了?”这是那晚他背霄云觅下山时,她告诉他的。
她叫霄云觅,凤吟是她的乳名。霄云觅这个名字肯定有很多人叫过,而乳名肯定是亲近之人才知晓的。
他细长的凤眼弯着,笑的十分灿烂。
霄云觅抬起手将筷子捡起来,衣袖轻飘,上面用银线绣的杜若花栩栩如生。
她失态了。
霄云觅没了胃口,将筷子放下。摇头道:“无事。”
苏闵行接着道:“霄武这人十分小气,你今后防着点他。”霄武便是霄尚书了,这人苏闵行听人说过。小肚鸡肠,瑕疵必报。他今日替霄云觅出了气,霄武又奈何不了他,肯定会找霄云觅麻烦的。
他又想到霄武自称是她叔父,肯定会拿长辈的身份压着霄云觅。他又道:“他若是找你麻烦,你不便出手,可以告诉我。我想办法替你出气。”
苏闵行对自己的好,让霄云觅无法适从。她嘴唇动了动,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可那眼神却很直白的看着苏闵行,似乎在问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房间里又安静了,苏闵行忽而扬起眼角笑了起来。把手放在自己光滑的下巴上摩挲着,“不是说了吗?再相见我们便是朋友了。凤吟,你不用防着我,把我当外人。”
霄云觅心里的重担好像轻了些许,在苏闵行满怀期待的眼神里微微点头。
她掩去眼中暗色,明朗的笑着。“苏少爷还是叫我霄云觅吧,不要叫我凤吟。”
凤吟这俩个字很沉重,包涵了不少故事。这一世,她只是霄云觅。
苏闵行眼中露出委屈的神色,却很快在脸上消散不见。他微微一笑道:“那我叫你霄云觅,你也叫我的名字吧,不要叫我苏少爷了。”
霄云觅总是把他拒出千里之外,连称呼都带着疏离。他斜挑着眉,眼神好似初春正在消融的冰雪,淡淡的望着她。
“嗯。”
在得到霄云觅的认可后,苏闵行借着朋友的身份,一连串问出许多问题。
“云觅,今天是军队出征的日子。你去城门口送谁啊?”
“你那日的平安符是给谁求的?”
霄云觅恨不得把眼前的粥泼在他脸上,真是嘈杂!
苏闵行见她不语,他瞟到她腰上的剑。又问了,“你腰上的剑对你很重要吗?为什么你随时随刻都带着。”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吵的她心烦。霄云觅恨不得把自己刚才说过的话收回来。
她忍无可忍,最后甩袖摔门而出。
苏闵行靠在椅背上,翘着腿。仰着头,打开折扇遮面,低沉磁性的笑声在屋内回荡着。
霄家
霄武今日在街上颜面尽失,他派人送信到家中,家里重新派了马车来才将他接回府。
一回府,他连朝服都没换,脸色阴沉的进了书房。
他坐在书桌前,拿起书桌上的信封。把信封撕开,将里面的书信拿了出来。
越往下看,他的脸色就越深沉一分。最后看完他的脸如同墨汁一般黑了,他把信纸捏在手中,往桌上重重一拍。
一旁正在给他倒茶水的婢女吓得不轻,手一颤抖,茶水倒得满桌都是。
婢女身子一颤,不敢去看霄武脸色,她连忙跪在地上磕头认错。
霄武心里正火大着,他一脚就把地上地上磕头认错的婢女踢倒。戾气升起,大声道:“来人!拖出去杖毙!”
婢女倒在地上,伤的不轻,嘴角溢出鲜血。听闻霄武的话,更是脸色一白。浑身颤抖着,上前抱住他的腿。
苦苦哀求道:“老爷饶命啊!求您饶了奴婢这次!饶命……”
门被打开,俩个家丁进来把婢女拖了出去。门外惨叫声不绝于耳,过了一会儿便没了声响。
霄武面容狰狞,语气狠厉:“没想到这件事居然是这小子做的!霄云涯竟然敢害死吾儿!我饶不了他!”
前阵子有人给皇上递了奏折,举报霄尚书的大儿子霄泞贪污受贿,且奉上了证据。皇上大怒,立刻处死了霄泞。
霄武这一生子嗣单薄,不惑之年才得一子,甚是宠溺。即便是做错了事也是从来都舍不得罚的,却没想到被霄云涯给害死了。
霄武怒气冲天,又想到今日之事。只把霄云涯一家视为眼中钉,他阴冷一笑。心中已有了计谋,“东西都准备好没有?”霄武眯着老眼,眼角的皱纹都皱到了一堆。
黑暗中走出一个暗卫,一身黑衣还蒙着面。暗卫跪下,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霄武。
“那边已经弄好了,证据已经都销毁了。信封里是主子您要的东西,此次定会万无一失。”
霄武接过信封,发出狠厉的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画眉鸟站在窗户上啾啾的叫着,霄云觅从书桌上的瓷碗里抓出一把食子,放在窗槛上。画眉鸟低头琢食子也不吵了。
她打开一张宣纸,从笔架上挑了只毛笔,从砚台里沾了墨汁,在宣纸上练字。
还没下笔,宁姿就拿着一张金色的请帖急匆匆的进了屋。
“小姐,宫里送来了请帖。明日宁贵妃生辰,皇上宴请百官。”
霄云觅把毛笔放下,接过宁姿手里的请帖。打开把大致内容看了一遍,把请帖放在一旁。不在意道:“家里不是有夫人吗,兄长不在夫人带礼去就好了。”
宁姿扶额道:“可是夫人被少爷送到庄子里静养去了,整个府里就您一个主子啊。”
经宁姿一提醒,霄云觅这才想起来母亲被兄长送到庄上去的事情。她又拿起桌上的请帖,在手里掂量掂。
沉吟片刻道:“不去成不成?”她最烦这种宴会了,一群女人在一块聊一些家长里短,无聊至极。
宁姿差点被主子的这句话吓得摔倒,这可是皇上派人给百官送的请帖!不去能行吗?谁敢不给皇上面子啊!
斟酌片刻,宁姿正色道:“不成。”
……
霄云觅被宁姿逼着去库房挑选礼物,霄云涯如今得侯爷赏识,沾侯爷的光,库房里有不少各府送来的礼物。
贵妃是次于皇后之下的品级,这礼物分量不能太轻。选了半天,霄云觅挑了一颗小孩手掌大小的珍珠,珍珠白润无暇,走近些还能映出人像。
霄云觅丢给了身后的宁姿,吩咐道:“包装一下,就送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