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该启程了。你家小姐还等着呢。”车夫用挂在脖子上的白巾擦了擦嘴,起身看着这人来人往的驿站。现在处于离京都最近的一个驿站,这里聚满了来自世界各地形形*的人,比起驿站,这里更像汇集天下的集市。
“小草姑娘?”与车夫同坐的女子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面前的馒头一动未动,眼睛茫然的盯向一处,车夫不由得担心,“怎么了,姑娘?”
他拍了拍女子的肩膀,那女子蓦地清醒过来,含糊道没什么,便起身朝马车方向走去。车夫见她这样,只道莫名其妙,也没有过问什么,扔下茶水钱后大步流星的跟上女子,开始赶路。
那女子弯腰进了马车后,便吩咐车夫启程。马车行驶起来,但这官家车厢毫不受颠簸,她失魂落魄的坐在车厢里,低喃了句小姐。
而这偌大的车厢里,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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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第一次到这驿站来,但听沈秋说这个驿站和别的地方的驿站不同,荟萃了一帮想进京都的人,*,不泛西域三十六国的商人,商人都是走一路卖一路,这个驿站也不例外,所以这地方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十八里,和京都城南集市差不多,但是爹爹从不让我去城南集市。
在马车上换了身男装,重新绑了头发,写了给祖母请罪的信,我便准备偷偷溜回去,我想了四年的季岚舒,终于在昨天将心吐露,他心亦如我,这个时候我可不甘心离开。我想过了,既然沈府即将宣称沈二小姐去蜀地,我只要不要露面于大庭广众之下便好。我本来是想直接回京都的,但是可能是因为春节将至,十八里热闹的不得了,有很多我没见过的东西,我寻思琢磨着在这网罗天下之物的十八里中,淘一个世家公子没见过的物什送给季岚舒,作为新年礼物。
各路的商人都用着蹩脚的齐话交流,吆喝着那些我见都没见过的东西,他们的模样也是千奇百怪,金发碧眼的,白发蓝瞳的,个个都风尘仆仆,身上落满灰尘,他们都是渴望进京的人,进大齐繁华的京都,但我一个从京都里出来的人反而有种自己是乡巴佬的感觉。有卖蘑菇的,有卖武器的,有卖毛皮的,甚至还有...卖奴隶的。我顺着拥挤的人潮走到这里,见到他们心里冷不丁一惊,奴隶这个只在别人嘴巴里听到过的词,方芝锦的二叔便不知道在何处买了个楼兰姑娘,听她说那姑娘身段妖娆,手段了得。听她描述,我完全想不到这些奴隶先前是这般模样,他们都是半大孩子模样,年纪不大眼睛倒是浑浊了,个个犹如行尸走肉毫无生气,他们的卖主也是十分冷漠,纵然面前人来人往,仿佛知道自己商品没市场般,眼皮子都懒得抬起。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惊惧这群人,隔着拥挤的人流从他们身边小心翼翼的穿过。庞大的十八里驿站,唯独这群人是没有颜色的,格格不入。
“啊。”
我才走没几步,肩膀猝不及防地被一股怪力碰到,身子一个踉跄控制不住的往旁边跌走几步。撞我之人是个体型庞大的外地汉子,梳着十几根小辫,正扛着个麻袋,一脸茫然无措的无辜,他忙着四处跟人道歉,不仅仅是我,他这略略一动,那肩膀上的麻袋又碰到数人,我有些无奈,看他那样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挥手作罢,抬脚想走,我刚一动脚步,只觉得脚底下不对,将腿移了看去,是个被踩进半边土的手,手腕之处还扣着镣铐。
!!
“不好意思...”
我顺着那只手朝上看去,是个少年。脖子上也被扣着链子,一头营养不良的及肩黄毛依然垂着,毫无知觉的样子,是个奴隶。
那只手上青紫斑驳的伤痕,还有已经凝结的血口,可怜得很,我突然心里一紧,明知不是自己所为,但是良心难平,虽是无意,还是有恻隐之心。我从随身小囊中摸了半天终于掏出一小瓶药,蹲下来放在他的脚边。
“刚才实属无意,这个是百灵消,你涂在伤口上,会舒服些。”
那少年闻言缓缓抬头,我们四目相对,他那如同夜般漆黑冷漠的瞳突然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