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夫人拉着郭瑗的手,身后跟着临惜嬷嬷和随奉丫鬟,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木兰院”。
木兰院位于郭府东院,本是为郭国公胞妹,也就是如今的郭贤妃——郭靖书,所留的居所,临近人工河,地理位置极佳,又视野开阔,是个冬暖夏凉的好地方。
此次郭瑗回来,郭夫人第一个便想到了这处院落,在征得了老爷同意后,郭夫人便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造,对木兰院进行了一次彻底的翻新,所有已经老旧的陈设,全部被更换,在原来基础上,又种上了各种草木,虽然现在还未长大,但郭瑗光是听郭夫人这样说,都能想象到未来木兰院的一片美景了。
一进木兰院,郭夫人便直接拉着郭瑗进了里屋,说是要带她看看新衣裳。光是从四姐郭瑛身上,她便能看出,郭夫人非常喜欢给女儿打扮!
郭瑗一进屋就惊呆了…
桌上,凳上,床上,衣柜,塞满了春夏秋冬各个季节、各种款式、各种颜色的衣裳,梳妆台上也摆满了珠花宝钗,看得她目瞪口呆。
郭瑗回头看了眼郭夫人,笑道:“您这...这也准备的太充分了吧…”
郭夫人脸上的笑容就一刻也没停过,温和的道:“瑗儿啊,你快看看,这些衣服首饰可还喜欢,若是不喜欢,我便带你去街上再买!”
郭瑗粗略扫视一周,并没有看得很仔细,但光从衣服质地来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喜欢!叔母准备的,瑗儿都喜欢。只是,您这未免备得太多了些,这么些个衣裙,我也穿不完呀…”
“没事儿!咱们一天一件儿挑着穿嘛!”郭夫人笑道。
身后临惜嬷嬷道:“姑娘是不知道啊,这些啊可都是夫人精挑细选了好久的呢!这珠钗耳饰,也都是才命人抓紧时间打造的!夫人为了您啊,可真是花了不少心思。”
郭瑗看了看这些东西,又看了看临惜嬷嬷,上前握住郭夫人的手,道:“让您费心了…”
“哎哟,费什么心啊…瑗儿啊,你记不记得,那年你走的时候才九岁,还那么矮的个子。这些年你一人在外,家人也不在身边儿,受个委屈也得自己吞…你瑛姐儿是从小就被捧在手心里的,我每次看到她就想起你,也希望你能这样,被家人宠爱…叔母对你有愧,这么久都没能接你回家,让你在外受苦,叔母就是希望,能好好弥补些...”郭夫人说着说着竟有丝啜泣,听了这些话,郭瑗心里酸酸的。
身后临惜嬷嬷听见夫人这么说着,便带着一众丫鬟退下,留给这分别多年的人,足够的时间和空间。
郭夫人轻轻拭了拭泪水,问道:“这些年在外,你可曾受了委屈?”
郭瑗回道:“这些年都挺好的,就是…在路上生怕给人认出来。”郭瑗自嘲般的笑了笑。
郭夫人一听,脸色一柔,忙道:“知华,你要记住,你现在是我们国公府的千金小姐,整个郭府都是你的后盾,我看还有谁敢欺负你!”
郭瑗一笑,拉过郭夫人的手,道:“叔母,那些都过去了…过惯了东躲西藏的日子,现下这般坦荡,倒是有些不自在。”
她是罪臣之女,又有通缉在外,最初的那几年,她恨不得整日窝在苗寨里,捣捣药,养养蛊,跟着陆阿婆一起喂喂宝石——一只可爱的小黑狗。日子久了,古柔开始带她往镇里跑,她怕被人发现,每次都会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大夏天的,脸上还紧紧围了几圈儿布,整张脸都起了红疹。后来,人们渐渐淡忘了这件事,通缉令上的面容也早已模糊不清,她这才敢把自己暴露在阳光下。那几年,她一度得了抑郁之症,不愿与人交流,只想把自己藏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多亏有李昼这个信友,每次都耐心的开导她、劝解她,还有苗寨一众亲人,在她最难熬的时候,对她不离不弃。
郭夫人爱怜的摸了摸郭瑗的小脸,道:“知华,叔母知道你是个坚强懂事的孩子,有什么事儿你都憋在自己心里,不愿麻烦别人。叔母很高兴能看着你变得如此独立。但你要知道,我们不是别人啊,我们是一家人不是吗?家人,不就是用来麻烦的吗?叔母希望你还能跟小时候一样,活泼开朗,每天都能笑得那么开心快乐...叔母知道你此次回来,定是还有其他缘故。有什么想做的,你便大胆去做,不用顾忌我们,你要记住,我们永远是你的后盾!…”
郭瑗抽了一口气,笑容有些崩不住,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又重拾微笑,握着郭夫人的手道:“叔母,谢谢你们。我知道这些年,郭府也不容易,这次回来,我只想单纯的,好好儿的,陪在你们身边…也为郭府尽自己一份力,我本就是郭家人,如今又叫得您一声母亲,我便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郭夫人舒了口气,“你能这样想最好了。行了,咱们不说这些了,回来了,就要开开心心的!来,带你瞧瞧,母给你安排了几个聪明伶俐的丫头。”
“舒蓝!”郭夫人起身朝外喊了一声。
门外舒蓝听见夫人呼唤,带着早已安排好的几个丫鬟开门进来。
舒蓝来到两人面前,福身施礼道:“五姑娘,这是夫人亲自为您挑选的几个随奉丫头,您看是否可还满意。”
郭瑗随着舒蓝的介绍,移动着目光。
“这两位是贴身伺候您的一等丫鬟,方墨、碧喜。方墨十六岁,碧喜十五岁,都与您年龄相仿,您若是有什么事儿,可直接与她二人吩咐。”
郭瑗轻轻点点头。
舒蓝又道:“这四位是随奉的二等丫鬟,留春、丹夏、闻秋、拂冬,负责您的日常起居,后面的是一众三等丫鬟,负责院里一些杂活儿,这里便不一一与您介绍了。若是五姑娘您觉着她们的名字叫的不顺口,可随时更改。”
安排好了丫鬟,已快临近午后,郭夫人怕郭瑗舟车劳顿,太过辛苦,便先行离开,好让她小憩一会儿。
郭瑗伸了个懒腰,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儿,方墨过来道:“姑娘,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郭瑗点头微笑,道:“方墨,我这儿有个事需要麻烦你走一趟。”
方墨道:“姑娘尽管吩咐便是。”
“你去六月春找钱掌柜,让他帮我跟公子传个话儿,就说,已回府,一切平安。”
“是”
方墨微微福身,退下。
一个时辰后,郭夫人着人来木兰院,说是午膳已备好,让五姑娘一同用餐。
郭瑗稍微收拾了下自己,带着碧喜往郭夫人的“问竹轩”走去。
碧喜虽比她大一岁,但也是个性子活泼、话多的小丫头,这一路上跟她介绍了许多府上的事儿。比如,老爷有几房姨娘,府里有几位少爷姑娘,又分别住哪里等等等等。
等到了问竹轩,前厅桌前已是围坐了一周人。
郭瑗一进门,便瞧见了上首的郭国公郭世勤,当即喊了声父亲。
郭国公乍见郭瑗,同郭夫人一样,也是一愣,瞧着郭瑗的身影脸庞,竟有一瞬恍惚。
这丫头,跟大哥可真像。郭国公心里默叹之际,已起身走了过去,郭瑗见状也赶忙迎上。
“父亲,我回来了…”郭瑗有些哽咽,这才有见了亲人的表现。
郭国公是她三叔父,对她而言,应是郭府除了父亲之外最亲的人了。当年横生变故,郭家一众人都反对父亲接她与母亲回府,后来父亲出事后,所有人都急着撇清关系,也只有三叔父最为坚定,始终站在他们这方,私下里,对她也照顾不少。也正是如此,才导致了三叔父与润州老宅一方最终撕破脸皮,携全家老小来了江宁。
“好啊,这么多年了,总算是回来了…”郭国公拉住郭瑗的手,激动地无以言表,郭夫人在一旁看了,连忙道:“老爷,快让孩子坐下吧,咱边吃边说!”
郭国公立马回过神来,“对,来!瑗儿…快坐。”
郭瑗挨着郭国公坐下,旁边儿是二哥郭钰和二嫂沈东榆,然后是郭炎和月姨娘、程姨娘,对面儿郭夫人旁边空了一个位置,然后紧挨着的是三哥郭川和四姐郭瑛、郭蔷。
她本名郭知华,原忠义将军郭世严之嫡女,算是老郭府的长房长孙了。有一次,父亲为救母亲,在一次战争中丢下全军将士,孤身一人前往营救,使得一方大军无人统帅,导致那场本应必胜无疑的战役,出现重大失误,后来,父亲被判做逃兵,全国通缉。郭家世代为将,英雄辈出,郭老太爷听闻此询,火冒三丈,觉得愧对先祖,一怒之下,不分青红皂白,竟将父亲逐出郭家,剔除族谱…
而郭瑗,也就是她现在的身份,是国公府已故二房夫人的庶出女儿,母亲是当今圣上之堂妹徐砚。徐砚在生下她后,便难产而死,而郭瑗则因先天不足,从小便是体弱多病,幸得被一老道士看中,便自小随其进山修习,四年前,也就是郭瑗十岁那年,突然传来去世的消息,国公悲痛之余,却还一直惦记着他那流落苗疆的侄女儿,便并未将幺女去世的消息公布于众,为的就是现在——让他大哥的女儿,能够以一个正当的身份,重回江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