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缨处理好楼下的事,又差人找了一套女子的衣裙,亲自给郭瑗送去。谁知刚一到门口,便瞧见两人旁若无人的抱在一起。
“哒哒!”沈缨站了好一会儿,这才忍不住敲了门,屋中两人这才发觉有人来了。
郭瑗惊觉自己失态,连忙低下头拭净眼角的泪,李昼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又提她整理了下沈缨搭在她身上的外袍,这才转过身来。
李昼宽大的身躯挡住了视线,沈缨并看不到他身后的郭瑗。
“这里是一套衣裙,郭姑娘暂且将就一下吧。”沈缨对李昼说,眼底里含满了不明的笑意。
李昼警告味十足的瞪了他一眼。
身后郭瑗并没看到两人的小互动,整理好容颜之后,这才开口,福了福身,惜字如金的道:“多谢沈老板了!”
沈缨把拿着的衣裙交给郭瑗,走近了方才玩味道:“姑娘好生厉害!”
郭瑗接过衣裙,抬眼看了他一眼,对面之人笑容里不知是赞赏还是打趣,甚至似乎还有一丢丢讽刺的意蕴,郭瑗心中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扯了扯嘴角,礼貌性的答道:“沈老板见笑了。”
李昼见这两人气氛不对,眉心一跳,赶忙堵住了沈缨又要吐出的话,把他往外推了推,对郭瑗道:“你先更衣。”
沈缨不情愿的被李昼推搡着出了门,嘴里还是刚才的一副笑容。
“好了,好了,别推了!”沈缨边理衣袖边拖长了音道。
“你干什么呢!”李昼小声嚷道,看着沈缨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觉得他刚才的举动,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沈缨瞧他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脸上越发笑得开了,他把扇子往李昼胳膊上一打,朝郭瑗房里努了努嘴,玩世不恭的道:“小姑娘有魄力!有脾气!只不过…”
沈缨摇摇头,叹了口气,斜眼打量了下李昼的神色,突然正色道:“只不过还配不上你,配不上你的身份。”
李昼一挑眉,又听沈缨沉声道:“你自己的处境,你自己清楚,她这种性格对你有害无益,是帮不了你的。”
李昼刚想反驳,却听得身后传来逐渐走近的脚步声,沈缨看了一眼身后,用扇子轻轻点了点他的肩膀,轻声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别因为儿女私情耽误了大事。”说罢,沈缨潇洒的转身离去,丝毫不拖泥带水。
吱呀一声,身后的门开了,郭瑗换好了衣服,从客房出来,看见门外只剩李昼一人,瞅了眼已经走远的沈缨,简明扼要的说:“他对我有敌意。”
李昼转身看她,没有认同,也没有反驳,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
“头还疼吗?”李昼语气温柔,不同往日两人之间斗嘴时的“尖酸”与不正经。
郭瑗摇摇头,“不疼了,放心吧。”
说罢她的眼神又不经意地瞟了眼沈缨离去的地方,心中有些无奈,看来他并没有认出她来,而且她似乎还给对方留下了一个不怎么好的第一印象。
郭瑗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对李昼说:“我想回府了。”
李昼立马应下,轻声道:“好,沈缨已经备好了马车,我送你回去。”
两人坐在马车里,一路上均是无言,郭瑗一直在想那突然闪现的记忆——那张棱角分明、尖酸刻薄的脸,她发誓,她再也不会忘记!
当初李昼护她回苗寨,两人一路上可谓是历经千难万险,她一回苗寨便生了一场大病,然后有些事就记不清了,她一直以为是烧坏了脑袋,可就是在刚才,她回想原来的事,才陡然发觉,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她有记忆缺失!
病理上的片段性失忆,是由身心两个方面共同造成的,但也只是那一段给自己造成严重压力的记忆,病人会选择性忘掉。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当年回苗寨那一路所发生之事,并没有对她心里造成什么重创,他们只不过是在躲避追兵和杀手而已,而且现在有很多前因后果非常明确的事,她却不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原因了,就像一个蒙了油的杯子,有人用清水帮她洗了一遍,洗掉的不过是零星的油点子,但就是这被认为是无关紧要的部分,才是举足轻重的关键!
有人刻意抹掉了她的记忆。
是谁?为什么?什么时候?
郭瑗脑子一嗡,又是一片空白,有些难耐的摇了摇头。
身旁李昼一直在留意着她,立马递上询问的眼神。
郭瑗还没想清楚,暂时不想让他知道,还是摇了摇头,“应该是后劲儿还没过,我回去好好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李昼见她明显不在状态,知道她心中有事,也没多嘴,半晌才又道:“这几日你便好好休息,等过一阵子郭时秋那边儿有消息了,我差人通知你。”
“好。”郭瑗感激的看着李昼,跟他在一起,总是有种心安的感觉。
郭瑗回府后一路直接回了木兰院,一头便扎进了床上,她现在觉得很累,前路茫茫,错综复杂,她却只有李昼相伴,已近半月,却一无所获,郭瑗顿时觉得头疼难耐,像有无数小人拿着小锤子一下一下敲她的脑仁一般。
突然灵光一现,她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刚才她是因为猛地撞击了脑袋,才回想起了往事,那如果她再撞一下,会不会…
要是李昼在此,定会戳着她的脑袋骂她愚蠢,但是郭瑗现在大脑就像裹了一层胶,已经不会运转了,说时迟那时快,郭瑗抓着床棱想也没想的就撞上去了。
一阵疼痛传来,郭瑗热血沸腾,只觉眼前有些迷糊,什么也没想起来,反而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天啊,她刚才都做了什么…怎么会想出这种蠢办法!…
郭瑗觉得自己真是病急乱投医的典型例子,她摸了下额角,觉得有些烫烫的,一看,竟是一手的血。
郭瑗当即有些发晕,眼前的桌椅好像有些摇晃,地面好像突然倾斜。对,是的,她还记得她有点晕血…
郭瑗扶着床棱,静了半晌,这才有些恢复,她抽出手帕赶紧捂住伤口,颤颤巍巍站起来,想去找点纱布。
只听得一串脚步声传来,有人进了屋子,郭瑗反应现在慢一拍,抬头还没看清来人,就只觉一阵风刮过来,自己就又被扶上了床。
“方墨,碧喜!都去哪里了!快去请大夫!怎么伺候小姐的!”郭夫人声音明亮清脆,像一股清流般一下子洗净了郭瑗脑中的纷乱。
郭瑗慢悠悠抬起眼睑,疑惑道:“母亲,您怎么来了?”
郭夫人满脸急切担忧,瞧见女儿这副慢半拍的模样,急吼吼道:“还我怎么来了?我要是不来,你这不都血流成河了!你看看你,说了出去要注意安全,谁让你跟那泼妇吵架的啊!你们真是,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郭夫人的嗓音确实有股魔力,本来已经缓过劲儿来的郭瑗,又开始脑袋发懵,当即用手按了按太阳穴。
“母亲,您就别说了,妹妹也是替三哥说话,您要骂就骂三哥吧!妹妹可是头又疼了?大夫已经在路上了!”郭瑛一看郭瑗的脸色,便知道她情况不太好,郭夫人再这样说下去,怕是更遭。
仿佛是应证了她的话,郭瑗头疼的更加厉害。
这不应该啊…她顶多撞了个额角,怎么会这样?…难道这一撞还真起作用了吗!
郭夫人一瞧郭瑗的脸色,当即心就软了,她刚才本来就是说的气话,但她又怎会真的生郭瑗的气呢!她心疼她还来不及!
“瑗儿,你…你先躺下,别想太多了…”
郭夫人轻轻握住郭瑗的手,仿佛在传给她力量。
“大夫来了!”郭川从屋外揪着大夫,着急忙慌的跑来。
大夫立马提着药箱上前,给郭瑗处理伤口。
半晌,大夫收拾好药箱,轻轻道:“夫人放心吧,小姐受的是皮外伤,是撞击的太过猛烈,才会出现这种头晕目眩的症状,我这开了一副药,每日三次,不出几天就会痊愈的。”
郭夫人听到这话,可算输了一口气,“多谢大夫了!”,起身吩咐郭川道:“川儿,你去送大夫出去!”
“诶!”郭川瞅了眼床上的郭瑗,转身送大夫出门。
郭夫人来到床边儿,看着女儿小脸苍白,头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上面微微透出点血迹,心下一痛,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郭瑗无奈地笑了笑,“母亲,我真没事,大夫不是说了吗,这只是皮外伤,而且我现在头也不晕了!…”
她是真没事…就是有点儿晕血…
一旁郭瑛也劝慰道:“母亲,我看妹妹现在气色比刚才好多了,不如让她好好睡一觉,咱们就别在这儿了,有什么话,等妹妹好了再说!”
郭夫人点点头,又安慰了郭瑗几句,郭瑗眯着眼睛,也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只是兀自点点头,感觉一阵睡意袭来,眼睛慢慢的就闭上了。
郭夫人和郭瑛走后,屋子里一阵安静,半晌又传来一阵窸窣声,郭瑗猜想是方墨或者碧喜,便也没睁开眼睛,继续加深了睡眠。
“哎”
那人一声轻叹,似乎怕惊扰对方休息,只是停留了一小会儿,便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