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康小朋友,是一种只要提及自己喜欢之事,就能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哔哩吧啦叨叨个没完没了的人,对于发现郭瑗同样也在养蛊——这件普天同庆的大喜事,周子康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激动、兴奋、嘚瑟!倒是苦了郭瑗,还得装作一副我很有时间,想问啥就问的大度模样,勾着一抹快僵硬的端庄随和的微笑。
周子康叽叽喳喳的说了半天,终于记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了,像个小媳妇似的,十分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向郭瑗告别。终于,上天开了眼,天降祥瑞,好巧不巧,郭瑗她也要去三松院看沈东榆,于是乎她就自然而然的做起了主人,带着这个,一路上用激光般灼热目光盯着她的小朋友,前往西院。
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一进院子便瞧见郭钰正背对着他们回身往屋里走,周子康一瞧,声音比脑子快,嗓门洪亮,穿透力十足,大吼一声:“子怀!”
郭钰脚步一顿,回身便看见刚进门的周子康和郭瑗,他转过身朝两人走来,笑容温和,像秋日密林中打下的一束阳光,悠远、沉静。
“子怀,嫂嫂怎么样了?”周子康难得的轻声问道,满脸掩饰不住的担忧。
郭钰道:“并无大碍,修养几日就好。”郭钰说罢看了一旁的郭瑗一眼,郭瑗心领神会,对两人福了福身子,善解人意道:“两位哥哥慢聊,我先进去了。”
郭瑗走后,见周子康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郭钰又道:“东榆这病来得突然,但并不会危机生命,子康也不必太过忧心了。”
周子康瘪着嘴道:“这些天你定是整日殚精竭虑,可别嫂嫂好了,你又病倒了!”
“怎么会,子康多虑了。”郭钰笑着道。
周子康抓耳挠腮,一副犹豫模样:“子怀啊,我跟你商量个事。这不好不容易梓玉回来了吗,我想带她出去跑马散散心,本来是想喊你一起的,但现在嫂嫂生了病你自然也没这心情,你看,我能喊上瑗儿一起吗?”周子康眨巴着眼睛,像一只毛茸茸的大眼仓鼠,满脸期盼。
郭钰瞧他这副模样,一乐,“这个你要自己去问瑗儿呀,看她愿不愿意。”郭钰想到这段时间,郭瑗亦是为了东榆忙前忙后,也该出去放松下,并无太多干涉。
郭瑗走进屋内,沈东榆正靠坐在床榻上,被子上放着针线篮子正在做女红。郭瑗走过去问道:“姐姐怎么做起了女红?”
沈东榆见是郭瑗来了,莞尔一笑,但眉间似乎有些阴郁,手下继续,“前些日子一不小心丢了个香囊,便想着自己动手再绣一个。这也不知是怎么了,现在的手艺越发赶不上从前了,一朵花都绣了好些日子...”
“姐姐这是太劳累了,先放下休息会儿吧。”
郭瑗给沈东榆倒了一杯温水,话音才刚落,就听沈东榆轻呼一声,一看,却是一不小心扎了手尖儿。
郭瑗急忙过去,上前查看,见沈东榆自己一副不以为意、习以为常的模样,不禁责怪道:“姐姐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沈东榆扯了一个温和的微笑,脸色较前些日子红润多了,轻轻道:“无碍...”说着,便想抹去指尖冒出的血珠。
郭瑗似乎想到什么,灵光一现,轻轻抓住她的手,阻止道:“姐姐稍等。”说罢,郭瑗又轻轻在她指尖处挤了挤,往刚才倒水的茶杯里滴了一滴血,红色的血珠甫一接触温水就四散开去,化成了一缕缕细碎的血丝,像一朵红线绣成的花,在水中浮沉、明灭。
“这是?...”沈东榆不解。
郭瑗边给她止血,边解释道:“取姐姐一滴血,检验下血液里蛊毒的情况,这样也好更精确的对症下药。”
沈东榆理解的点点头。
“噔噔”
有人敲门。
两人回过头去,正看见郭钰一脸柔和的敲着门框,询问她们是否方便进来,
郭瑗朝他轻笑点头。
周子康脑袋一歪,满面红光的跨进来,巨大的开心果又开始发挥他的作用了。周子康咧着嘴,清脆的叫了声:“嫂嫂!”
沈东榆一看是周子康,面色一展,同样笑着道:“子康怎么来了?”
“这不是来看看嫂嫂吗,嫂嫂你一点儿也不像生病的模样,还是这么好看!”
周子康像一颗裹了蜜糖的蜜枣,里里外外说啥都好听。
沈东榆哈哈一笑,喜上眉梢,精神也变好了,“你啊,嘴巴还是这么甜!”
接下来整个戏台子就完完全全交给了我们的逗人小能手周子康同学,他负责手舞足蹈、说唱蹦跳,郭钰郭瑗就负责烘托气氛、随时捧场,整个屋子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沈东榆被逗得直乐,郭钰站在她身旁,看见妻子能这般开心,不觉也跟着笑了起来,眼神温柔。
有一种人就是如此,他在哪里,哪里就有欢乐。
“跑马?”郭瑗一脸惊讶的看着周子康,觉着十分奇怪。
周子康仍旧沉浸在刚才的欢脱之中,边走边解释:“瑗儿你还记得吗,我有个妹妹叫周梓玉,就是那个整日在外面闹翻天不着家的!”郭瑗点点头,“她前段时间刚回来,但整日被我爹锁在家里,我妹那性子张牙舞爪的,我实在怕她闷出病来,就想着带她出去散散心。”
现在的郭瑗在周子康心里,就是个超级崇拜的偶像,怕她不愿意去,他又补了句,“你二哥也说,你这些天为了嫂嫂的事,忙前忙后的,非常赞成你出去放松放松!”
郭瑗想了想,觉得自己整日待在府里也不是办法,各方面都完全没有进展,多认识一些朋友可能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
“嗯好,还有哪些人一起呀?”郭瑗一脸明媚的问道。
周子康一听她同意了,别提有多开心,咧着嘴,露出大白牙,“放心吧,都是熟人!”
长宁二年十一月初三,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夏日里最后的余热已完全散去,阳光温暖却不灼痛,长风相伴,凉爽袭人,最是跑马的好天气。
郭瑗已提前跟郭夫人打好招呼,正站在国公府门前等待着前来相接的小伙伴。为了方便跑马,郭瑗今日特意穿了身干净利索的衣服,只见她身穿月白窄袖交领短襦,袖口绣以碎花红绲边儿,并束以黑色缎条,外搭赭红锦绣镶花半臂,下穿同色百褶裙,垂鬟分肖髻,无配饰。
这是她回江宁后,第一次穿这种耀眼的红色。
站在国公府门口,十分引人注目。
没过多久,就见周子康同学一脸正经的亲自驾着一辆马车而来。两人打过招呼后,郭瑗准备上车,这时只见门帘突然被人从里面掀开,一个大眼睛姑娘顿时进入视线中。
姑娘皮肤白皙,一双杏眼炯炯有神,柳眉纤细,唇红齿白,不施粉黛,着一身俊俏男装,头发高束,精神满满、神采奕奕,倒是同周子康有八分相像。
此时她正好奇的打量郭瑗,而郭瑗也正在打量她。奇怪的是,姑娘嘴角的微笑突然一顿,瞬间换成了另一副表情,瞪着大大的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嘴巴里仿佛能塞下一颗鸭蛋,指着郭瑗惊讶的道:“怎么是你!”
郭瑗表面云淡风轻,仍旧保持着端庄矜持的笑容,但内心却早已是风卷残云了。
这圈子还真小,到哪儿都能碰见熟人...
“你就是郭瑗?”周梓玉疑惑的打量她,满腹苦恼,这可不就是江州酒楼里坑了她后又送她镯子的姑娘嘛!
郭瑗深吸一口气,点点头,缓缓道:“正是。所以,你就是周梓玉咯?”
周子康在一旁,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的表情,过了会儿才慢慢悠悠、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俩...认识?”
郭瑗看了眼周梓玉,挑眉不语,点点头。
马车上,周梓玉咬着嘴,柳眉有些不怀好意的皱着,一双杏眼直冒精光,像两道激光扫射线,她盯着郭瑗,心想,“我堂堂一混世大侠,武功盖世、天下无双,竟然栽在了一个小姑娘手上?丢人丢到姥姥家也就算了,怎么偏偏还又撞见了?她要是把那件事给我抖搂出去了,那周大侠我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啊!”
光是这一刻功夫,周梓玉就已想了不下十中方式,解决眼前这个人:温柔蛊惑之,威严恐吓之,友善收买之,暴力殴打之,实在不行杀人灭口之...
周梓玉盯着郭瑗,摸着下巴,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自认为极其阴险狡诈的微笑,心中嘿嘿直笑。当然,她这副一会儿挤眉弄眼,一会儿横眉冷对的表情看在郭瑗眼里,都是万变不离其宗,自然而然的就浓缩成了一个字——傻。
周大傻在前面赶着马,周二傻在旁边嘿嘿笑,郭瑗正襟危坐,太阳穴直突突,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窗外...
不得不说,若是有人怀疑周子康和周梓玉这俩宝贝不是亲兄妹,那那人铁定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