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不曾相见，季晨的外形有了变化。

他黑瘦了不少，不再像一个白面书生似的文弱，曾经明亮的双眼带着黯淡与伤痕，直直不转地盯着边慕禾。

他带着一腔怒火与不平，气势隐忍而随时能爆发。

在市三中空旷的操场上，季晨足足盯了边慕禾一分钟的时间。

“我想要一个解释，”季晨沉声开口，“为什么躲着我？”

边慕禾脸色不怎么好看，“你不应该牵扯到溪林的身上，他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想，可我没办法，我只找得到他！”季晨强忍着，“我什么都没告诉他，只说如果你联系他，让他告诉我。”

边慕禾深吸了一口气，自知被找上门来，便是躲不过他的质问了。

她回答季晨的第一个问题，“因为我们分手了。”

“是你单方面的。慕禾，我不懂，你不是那样的女孩儿——”季晨痛苦迷茫，摇着头，到现在也不肯相信。

“我是。”边慕禾在他的注视下点头，无比肯定地说，“我就是那样的女孩儿，因为我知道我们没有未来，而且你的母亲不同意，何必？”

什么浪迹天涯，厮守终身，仅凭着两个人的努力，是万万没有结局的。

季晨的母亲是什么样的女人，那样强势、蛮横，她不同意季晨娶边慕禾，便有足够的自信不会让边慕禾踏入季家的门槛。

季晨再难掩饰激动，“慕禾，慕禾，你太傻了！！你为什么要对我妈妥协？我可以说服她的！我出去公干三个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回来疯了一样的找你，你却躲着我，你——”

“说那些已经没用了。”边慕禾退后一步，慢慢抬起了自己的手背，“季晨，错过的就是错过的，难道你不知道，我已经结婚了吗？”

漂亮修长的中指带着钻戒，钻戒上的光亮足够在季晨的眼里形成一道闪电——

犹如被一把锤子敲中了似的，季晨如遭雷劈。

“你……”

他将目光移开，费力地看着边慕禾，“你……结婚了？”

边慕禾强撑镇定地看着季晨，声音痛快地答道：“对，我结婚了。”

她看到季晨的眼里，所有的希望全部陨灭，一点点的余烬与灰尘将他眼中最后一丝光亮覆盖抹黑。

她看到季晨颤抖着嘴唇，却发不出声音。

她看到季晨是痛的，他的痛，她了解，熟知。

在一起时有多爱，分开时就会有成倍的痛。

眼前的季晨犹如三个月前每一个晚上的她自己，她看着季晨的目光充满了怜悯、同情。

或许这里面还夹杂着一丝不忍，但这些情感不足以让她伸开双臂像以前那样轻轻地环住他，告诉他没事了……

即便是这样的回忆，如今都另边慕禾如弃敝屣。

思之无味，念之无情，她多回忆一份，便是对霍承的不忠。

边慕禾强迫自己不去看季晨泛红的眼眶，而是深吸了一口气，背转着他。

“你回去吧，”她淡淡地说，“我不想见你，本来是想让你一点点的忘了，可现在看来，还不如一开始就跟你说清楚。不过，你现在知道也不晚。”

“边慕禾……”季晨沙哑着嗓子，在叫她的名字。

“为什么这么对我？”他质问。

边慕禾沉默了一会儿，“因为我们不能在一起。”

“真的只是因为我妈？”季晨双眼泛红地死死盯着她。

边慕禾理智的说：“你知道我的身体情况，我没办法生孩子，但你是你家独苗，香火不能断在你的身上，所以……”

“那些都可以解决的！！边慕禾，你太狠了，你太狠了！！！”季晨愤怒地大吼。

边慕禾咬咬牙，狠心说道：“而且我觉得我等不到你出头的那一天！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你成为主刀医生的那一天！我过够了苦日子，季晨，我过够了苦日子，我不能浪费我的青春等你，所以——”

边慕禾猛然住了口，她发觉她已经不需要再说下去了。

季晨的脸灰败地像失去了生气，全身上下僵住了一般地看着她。

那目光是陌生的，既不愤怒，也不是仇恨，亦不是怀疑。

是……失望，浓浓的，失望。

她在季晨的眼里看到了失望的自己，心颤了一下。

转身欲走，季晨却抓住了她的腕子。

他复杂难言地盯着她手指上晶莹剔透的钻戒，哑声问：“他对你好吗？”

边慕禾鼻头一酸，别过脸，强忍着情绪淡声道：“他对我很好，他每天会接送我上下班，家里有佣人，一日三餐都不必操心，我喜欢什么东西都不必说，他会买好送到我面前……就连孩子都是现成的，不会有人逼着我去生……”

她字字如针，敲进季晨的心窝里。

季晨放下她的手臂，脸色青的可怕。

“慕禾你别骗我了。”他轻声说，“你是什么样的女孩儿，我看的很清楚。如果只为了找一个条件好的结婚对象，大学里那些追你的人，哪一个条件不比我好？你不是物质的，不是……”

“呵！”

一声洪亮而轻佻的笑声，无比嘲弄地响了起来。

二人身后，霍小火一脸不屑地慢慢走过来。

他斜挎着书包，眼神里鄙夷的厉害。

“你真是个傻子，她怎么不是个物质的女人！？她为了钱跟霍承结婚，是这个世界上最见钱眼开的女人了！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傻子，觉得她是个好女人？我呸！”霍小火眼里冒着火，冷嘲热讽道。

边慕禾措愣，难以言喻的失望涌上来，心凉了半截，“小火，你——”

“别叫我的名字！”霍小火不耐烦地挥挥手，“你以为你嫁给霍承以后就万事大吉了？你该不会，以为他真的喜欢你才跟你结婚的吧？”

霍小火嘲弄地看着她，少年人单薄明亮的眼神里，满是锋利的刀子。

“西郊的地下室里有有一幅女人的油画，那画上，是霍承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他为什么娶你，你知道吗？”

“因为你和那画上的女人，很像，很像！他娶你，只是因为在你的身上找到了那个女人的影子，你是个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