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产后忧郁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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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成君一看到被梓儿抱在怀中小婴儿,立刻兴奋了起来。她在上官安怀里不断扭动,大半个身子都扑倒了梓儿那儿,去逗弄小上官。
霍荇君只看到她,脸就立刻冷了下来,再看她对着自己孩子流口水的样子,就更觉难受。她横了一眼丈夫,责怪道:“你怎么把她也带来了?”
“岳丈大人和显夫人都不在家。我看成君一人在小路上走,又说要来看孩子,所以就把她带来了。”上官安笑了笑,解释道,“好歹也是你妹妹嘛。”
听到第一句,霍荇君的脸就冷下来,想到父亲为自己还愿这三日,那个女人还要日夜陪伴,她心中就一阵烦闷,恨恨道:“我就知道那贱婢是一点机会也不肯放过。”
“别这样,岳父身边总要有个人照顾的。”上官安把霍成君放下,由着她在梓儿身边跳脚,自去夫人身边安抚她。王蘅君本站在门边,厚厚的毛毡被掀开,冷风从外面透进室内。抱着孩子的梓儿忙冲王蘅君低声喊道:“还不快进来。大姬产后不能吹风的。”她这才醒悟过来,慌忙拉下毛毡,走到霍成君旁边,一边看护着她,一边竖起耳朵倾听这那一侧的夫妻交谈。
“照顾?家里多的是下仆。”霍荇君一想到父亲此时可能正和霍显谈笑,就觉得焦躁异常,“都是那个贱婢狐媚,趁虚而入,勾引了爹爹。”
上官安看妻子的样子,知道再争论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便立刻转移话题。他从怀中拿出一份名录,递给妻子,说道:“荇君,爹给孩子起了好几个名字,你来挑一个吧。”
霍荇君的注意力果然被转了过来,她夺过名录,追问道:“公爹起的什么名?”
上官安为妻子展开名录,指着上面的小字道,“爹说,你的名从草头,就让孩子的名也随你。所以挑的都是芝、芷、芊、艾、菀等字。你看看,觉得哪个更可心些?”
霍荇君细细地看了一遍,低声道:“芷、芝、艾一类的香草,用得太多太烂了。而且与我家几个小妹妹的名字同音,却是配不上我们女儿。我看,还不如用菀。菀君,读来朗朗上口。而菀又有茂盛之意,可佑我儿子嗣绵长。”
“好。就听你的,就叫菀君。上官菀君。”上官安喜上眉梢地转过头,走到梓儿身边,把小上官轻轻抱起,低喃道,“菀儿,娘给你起名了。以后你就是上官菀君哦。”
霍成君正逗小上官逗得开心,看到孩子乍然被抱走,嘴巴一扁,立刻哇哇大哭了起来。听她一哭,霍荇君觉得自己刚压下去的气闷又升了上来,她随手把方才看的书扔了出来,骂道:“哭什么哭?”
眼见那书简就要落到霍成君的额头上,王蘅君忙往前一扑,把霍成君压在身下,代她受了这一击。虽然只是搁在枕边消除无聊的单薄小书,但是毕竟是竹简,砸到头上之后,果然不可避免地出现了鲜血横流的场面。王蘅君强忍着疼痛,开口求饶道:“请大姬不要生气。”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房内的人惊了一惊,哭泣中的霍成君也被吓得不敢出声,便是失手把书简扔出去的霍荇君也是一愣。她看了看自己悬在半空的手,十分疑惑。
“荇君,你这是做什么?”上官安忙把菀君交给梓儿,一把抱起小小的王蘅君,拿手帕为她擦拭伤口。
“我,我不知道……”霍荇君也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何特别暴躁,她无措地看着难得发怒的丈夫。
“你也真是。刚才如果真伤到了成君,岳父回来,你可怎么和他交待?”上官安生气道。
上官安责怪霍荇君时,王蘅君只觉得额头阵阵疼痛,这位姑爷大人极不温柔的擦拭更加重了这种痛楚。对于这位姑爷的好意,她实在不能躲避,便也只能硬着头皮生受了。通过她刚才的观察,曾在妇产科实习过一段时间的她其实可以基本确定,霍荇君大概陷入了轻微的产后忧郁,所以行为才有些失常。
那边霍荇君无言面对丈夫的质疑,便逞强道:“不是没伤到成君吗?只是个小婢,算不得什么。叫医者过来看看就行了。”
上官安叹了口气,只得对外喊道:“来人,去把大夫叫来。”
不一会儿,作为霍家女眷御用大夫的郑衍便款款而至。她素与霍显交好,所以极少涉足霍荇君的居所,这次被叫来也难免有些忐忑。待看到受伤的王蘅君,她不由得惊呼了一声,让霍荇君颇感脸上无光。
“大惊小怪什么。还不给她看看,开个方子,让人去抓药。”霍荇君厉声道。
郑衍也不敢回嘴,期期艾艾地点头道:“是小妇人没见识了。大姬莫不如让我带这孩子下去,给她包扎一下。”
“嗯。”上官安见霍荇君神色不佳,怕她更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落人口实,便忙说道:“你顺便把成君也带回湘竹院去,让奶娘看着。”
“是。姑爷。”郑衍得了上官安的话,忙不迭牵着两个孩子离开。
回了湘竹院,她便把霍成君交给了奶娘。自己则把王蘅君带到一旁,细细为她包扎伤口。当最后一圈白布缠好,打上结后,郑衍放心道:“好了。这几日,阿蘅洗漱的时候,小心别碰水。”
“谢谢衍姨。”王蘅君乖巧地回道。
“莫谢了。”郑衍嘘了一口气,问道,“你们怎么会走到那个煞星的房里去的?”
王蘅君遂将原委说了一番,郑衍对湘竹院里的情况也是略知一二,但是却也没料到竟然会乱成这幅样子,她皱了皱眉头,说道:“那奶娘也太不像样子了。回头显夫人回来,可得好好和她说道说道。”说罢,她又看了一眼王蘅君,便又吩咐道:“阿蘅以后不要随便去大姬那儿,知道吗?”
“嗯。”王蘅君忙不迭地点头,心道,有了这么一次可怕的经历,往后她也不敢去了。
又过了一日,霍光与霍显还愿归来,郑衍自然不免把这事情添油加醋地和霍显说了一番,引得霍显愤慨不已,指天发誓与霍荇君势不两立。
可是,还愿归来后,霍光却是一日忙过一日,几乎身不入宅第,足不沾府邸,因为汉武帝病重五柞宫。感受到皇帝病重即将带来的朝野动荡,霍显与霍荇君在家中愁肠百结,她们难得不再争执,而是通力合作地为困守五柞宫的霍光并上官桀准备衣食。
王蘅君暗暗感慨,此时霍家诸人虽然觉得前途未卜,心力憔悴。然而谁又会想到,这武帝的病重,于这大汉天下是丧,于霍光却是他此生辉煌的开始而已。
二月乙丑日,宫中传来消息,帝立幼子弗陵为太子。
已巳,光禄大夫霍光封大司马,大将军,博陆侯。都尉金日磾除车骑将军,秺侯。太仆安阳侯上官桀为左将军。桑弘羊为御史大夫。
丁卯,武帝崩于五祚宫,入殡于未央宫前殿。
戊辰,太子即皇帝位,谒高庙。帝姊鄂邑公主益汤沐邑,为长公主,共养省中。
“制诏太子:朕体不安,今将绝矣,与地合同,终不复起。谨视皇天之嗣,如朕曾在。善遇百姓,赋敛以理;存贤近圣,必聚胥士;表教奉先,自致天子。胡亥自圮,灭名绝纪。审察朕言,终身毋失。苍苍之天不可得久视,堂堂之地不可得久履,道此绝矣!告后世及其子孙,忽忽锡锡,恐见故里,毋负天地,更亡更在,……”
汉武帝这份声情并茂的遗诏,四大臣共同辅政的遗命,确定了后汉武时代的大汉政治框架。在失去了最适合的继承人后,这位强势帝王煞费苦心,舍长取幼,让四个代表不同利益的大臣进入大汉的政治核心,只是为了让自己身后能够确保大汉依然在他所固定的框架里运行。
然而,也许直到他合上眼的那一刻,他仍然是极不放心的,八岁的刘弗陵对上四个正当壮年大臣,对着这匈奴之战后的民生凋敝,大汉的未来有着太多太多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