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强也要打饭,我们暂时停止交谈。
我回到号里,打饭的把饭已经大了回来。饭盆里是热气腾腾的汤面,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一个二两的白面馒头,这时一下午就像乌龟被人掀翻一样,鼓鼓的肚子朝上仰躺了一下午的秦存又“呲溜”一下麻利地下了床,在床底下拿出三个饭盆,一个摆在馒头盆前打馒头,两个摆在汤面盆前准备打两盆面条:“我饿,给我打两盆。”他话音刚落,就听“啪”的一声,分饭的犯人用勺子把他的的一个盆打飞:“就你能,就你饿,你再吃饭没饥饱,一份也不给你打了!”
这时秦存又用祈求的眼睛死盯着我。我假装没看见,我只能和他一起共同吃饺子,把我的那份多分给他点,集体的是不行的,我没这个权利,即便有也绝对不能做,在这里政府给的口粮是一样的,并没有按肚子大小区分。再说秦存也太没油性了,他总想指望我多吃多占。
分到饭,我怕秦存在大盆里捞不着,又一直盯我盆里,即便不给他,也盯得你心烦,我就端上盆出去了,谁知秦存也跟出来,我搬个马扎出来,他也随后搬个马扎出来,做我跟前:“林峰,您是好人,他们都是狼心狗肺。”说的时候把饭盆伸过来:“林峰,你真的是好人,再说你肚子小吃不了那么多,你的给我分点。”本来除夕夜、初一两顿饺子我为了他就没吃几个,现在他一而再、再而三触碰我对他的同情底线,心里实在不悦,再说我实在也饿,尤其是碰到好的吃食,谁都会胃口大开,所以比平常更饿。他老这样我有些讨厌,白了他一眼:“你饿,我全给你?”我说的时候,故意把我的饭盆做个往他盆里倒得姿势,“好好,嘿嘿,我就知道林峰好!”我见他真的要把我的全吃掉,就马上撤回饭盆:“全给你是不可能的,给你分一点——”我拖长语气,“好好,一点也行,”秦存马上迎合。我说:“一点也不行!”秦存收回饭盆,就像小孩一样噘着嘴嘟哝:“我还说你是好人呢,和他们一样不管我。”我这回下了死心,绝对不能给他,再给他一次,他就会每天成跟屁虫,老缠着你,死盯着你,每天总以吃不饱的理由问你要这吃。我看看秦存:“秦存,你也老大不小了,也是个男人,在这里都和你一样,都在受罪,都想多吃,咋办?”我说话的时候,秦存一边嘟哝一边把汤面往嘴里直倒:“我不管,我就是饿,都没一个好人管我。”他吃完了,还是盯着我的饭盆:“我就是饿。”我真的对他有点不耐烦,我从我仅有的二两馒头上分一半给他:“秦存,我这次说的话不管你记不记的,以后不要老缠着我,这是最后一次。”他欢欢喜喜接过馒头,一口就塞到了嘴里:“好,好”。我接着说:“记住,这是最后一回了。以后只有早晨的饺子我分给你一点,上午、晚上的两顿饭你不要跟我、缠我,要是还这样,包饺子、吃饺子我们就真和你分开了。”“好,好”,说的时候,眼睛还是死盯我的饭盆。我心里说:“怎么是这人,用自己的没脸没皮肆意糟蹋别人的同情心”。饭已经不太热了。我三口两口刨到了肚子里。秦存秦存见真没了希望,这才回到号子里,拿上饭盆下去洗去了。
吃过饭,大家都心里可能烦躁,都到电视室看电视去了,我上的床来,一边回味魏志强的身世,不免感叹人生的不规则的行进路线,许多是偶然,也是必然,如果采取理智一点的作法也不至于把自己送进四面高墙,在这个注定很不清净的地域给自己很难找到一隅清净之地。
感叹之后,我拿出该没写完的那个新闻稿,继续构思主体部分。经过一番推敲,新闻稿已经有了眉目,我摊开那几张稿纸,认认真真地抄写起来。在最后落款中,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留到这个监狱,署名还是把曾鹏飞写在了我名字的前头,是不是能见报还不敢肯定,这篇稿件只是对我荒芜了4年的笔杆子的一次小小的检阅吧。
写完新闻稿我出来,我知道曾鹏飞是在一楼楼梯口东面的第一个监号,我刚走到楼道拐弯,魏志强正上楼来。他一见我,就打招呼:“林峰,干嘛去?”我站住了:“哦,魏大哥,是这样。有个叫曾鹏飞的人昨天拿了个监狱对犯人的全年培训计划,让我写个新闻稿。好几年没写个新闻稿了,也不知咋样,要不你把把关,指点指点,不要说错什么话。” 我觉得魏志强是个心地善良的人,才十分真诚说这些话:魏志强爽快答应:“好,指教不敢当,我看看可以。”他说的时候看看楼道顶上的灯光:“这里有点暗,到学习阅览室吧”我们想跟着来到了学习阅览室。他坐下来认真地看着,我仔细看着他的脸,有时候人的话可以骗人,但是脸上的表情不会骗人。我这察颜观色的招有的时候切实太灵,帮助自己好多回转危为安。魏志强看的他别认真。他看着看着,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啪!啪!啪!”用手使劲在桌子上擂了三下。眼睛闪着亮光,嘴角露出微笑:“好!好!好!”然后兴奋地伸出大拇指:“林峰果然高人,真是高人,写的好!”完后,他把稿纸给我,十分肯定的:“我原来就是l监狱报的犯人总编,也专心研究过省监狱报的新闻稿,也发过几个豆腐块,但说实在的没你这个水平。”我看他说的那么肯定,不像是给我戴高帽子,心里自然就有了底。我很快乐,便拿着那个稿子下楼找曾鹏飞。
我刚走出学习阅览室,准备下楼:“林峰,你等等!”魏志强有叫住我。我回过头来,魏志强嘴咧着,一直用手挠头,像是有重要的话说,但就是看我,有欲言又止。后来终于没有说出来,向我摆摆手让我下去。
我下的楼来,曾鹏飞这个监号传出“嗨!嗨!嗨!”的声音,从外往里一看不打紧,真是开眼界了,原来几个老犯人真是吃饱了撑的,正在你来我往练习拳击’。为首的那个已经练的满头大汗,所以脱光了上身,皮肤较黑,身体强壮伟岸,站在那就像一尊黑黑的铁塔,因为皮肤上往外渗出一层汗珠,在灯光下发着亮光,就像在铁塔上面刚刚镀上一层透明的白漆。他手上两手上都裹着毛巾,和曾鹏飞对练,其他的人都在看,就像是在电视体育频道上看外国人在拳击台上打拳一样,把这里渲染的热气腾腾。后来在知道他叫武超,原来是个武警战士练就一身上乘功夫,退伍后曾在c省拳击比武中得过冠军。几个回合下来,曾鹏飞已经浑身热气蒸腾,大汗淋漓。他拿了个毛巾擦汗。又一个人替换曾鹏飞,我见缝插针,赶紧站在号门口:“鹏飞!”曾鹏飞一见是我,又见我的手上拿着稿纸,便知道我已写完,便在仅有的有一件已经湿透了的秋衣上套上灰色的囚棉袄出来。
因为院里的灯光暗,或者是他怕别人知道什么,还是把我领到一楼和二楼的楼梯口,细细端详我的稿子。我想到魏志强在学习阅览室,那里的灯光好,就说:“鹏飞,要不到学习阅览室看吧,我刚从那里出来。”
我国音刚落,曾鹏飞脸色大变,非常意外的瞪圆两个眼睛,眼睛里闪过慌乱,眼珠子就像我们小时玩的两个黑色的玻璃球,因眼睛睁得太圆,就像要掉出来一般:“怎么,魏志强见这个稿子了?”
他咋一提魏志强就这么乱了方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