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清鸿坐在桌前一直想到天亮,楚家藏着这么多内力绝顶的高手,暗中势力遍布各地,生擒医圣门大弟子,与天穹国做生意,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透漏着勃勃野心。虽然现在还不清楚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楚家与十年前的事绝对脱不了关系,但是不是那件事的主谋现在还不敢下结论。看楚家现在的动作,莫不是还没有死心,要重新做十年前没有做成的事。
诸葛清鸿虽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出一身冷汗,但思及于此,所有事情便都能解释的清了。
趴在桌上睡着的肖辛夷轻轻动了一下,有一件女子长衫从她身上滑落,诸葛清鸿起身捡起小心翼翼重新披在她身上。肖辛夷被这动静惊醒,睁开惺忪双眼便看到近在咫尺的诸葛清鸿正看着她,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时。”诸葛清鸿回道。
肖辛夷揉了揉眼睛看着他说道:“你一夜未眠,可有想通其中关节。”
诸葛清鸿摇了摇头:“没有,这些事太过复杂,牵扯太多,还有树林中那些人的身份才是最最关键所在,要想查清所有事必须要先弄清他们的身份。”
肖辛夷沉默片刻说道:“此事你万不可冒然独自行动,我们回去以后从长计议。”
“好。”诸葛清鸿点点头道:“我们还是按照昨日计划行事,我去通知古月你通知悠悠,让他们不要靠近那片树林,既然树林中设有阵法,想来他们平常不会轻易走出树林。”
肖辛夷出了小院径直走向下人房舍,转角看到秦悠悠与另一名婢女正有说有笑的朝她这个方向走来。那名婢女看到肖辛夷行了一礼说道:“楚娘子怎么有时间来我们这边了。”
肖辛夷已仔细问过诸葛清鸿霍兰平日里的做派,在主人跟前一向曲意奉承阳奉阴违,在下人跟前却颇有狐假虎威耀武扬威的气势,当下不回那婢女指着秦悠悠道:“你,帮我去我院中清理一下昨日被野猫打碎的水缸。”
秦悠悠低头唯唯诺诺的回了一声是,跟在肖辛夷身后老老实实的朝小院走去,同她一起来的婢女一脸同情看着秦悠悠远去的背影。
进入小院后,肖辛夷关上院门快步走向房内,秦悠悠紧跟其后,待关上房门以后才奇怪的问肖辛夷:“姐,出什么事了。”
肖辛夷长出一口气回道:“诸葛公子可将今日要做的事都告诉你了。”
“告诉了,我正在等机会去南院探查。”秦悠悠回道。
“你可以去南院,但是一定要小心注意周围动静,若有丝毫不对劲,立马回到这里躲起来,有一点要记清楚了,万万不可靠近北院的那片树林。”肖辛夷说道。
“为何。”秦悠悠不解的问道。
“北院树林里面有高手,实力很强,惊动了他们我们的计划恐怕会败露。”肖辛夷回道。
“我知道了。”秦悠悠看着肖辛夷凝重的脸色回了一句。
两人又说了一些计划的细节才朝外面走去,肖辛夷去了后厨,秦悠悠则去前厅。
楚家的厨房里正有二三十个仆人在忙活着,肖辛夷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除了烧火居然什么都不会,于是寻了一处灶台坐在那里往灶膛里面添柴。
诸葛清鸿进到后厨之时看到的就是坐在灶台前认真烧火的肖辛夷,亮如秋水的眸子里倒映着两簇小小火苗,一张脸被映的通红,有几滴汗从她额头滴落,还真有几分贤妻良母的样子。
肖辛夷感觉有人在打量她,抬起头来诸葛清鸿才发现她小巧的下巴上沾了一块黑乎乎的锅灰。诸葛清鸿咧嘴笑了笑,肖辛夷见他笑的有些莫名其妙,一脸迷茫的继续添柴。
待她再抬头时,后厨已没了诸葛清鸿的身影。肖辛夷站起身来问周围的人有没有看到楚吟,都答没有。
肖辛夷边骂边朝外走去:“这个天杀的,一会不看着他就不知浪到哪里去。”
后厨众人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在心里无比鄙视她们夫妻俩,每次干活溜得一个比一个快,等活快干完了人家夫妻也就回来了。但这次她夫妻更过分,连面子都不要了,不仅这一天再没有踏进过后厨一步,第二天还声称自己睡过头了,昨天的事什么都想不起来,她夫妻平时在府中闹的笑话也不少,经常为了偷懒编出各种奇葩理由,众人早已见怪不怪。
俗语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因这夫妻是东家的亲戚,众仆人只是敢怒不敢言,但此次竟然还有一小丫鬟和小厮学起了这夫妻俩,也声称自己睡过头了,不知昨天发生了何事,被众仆人一顿好骂,骂的那两人眼泪汪汪再也不敢多出一言。
但最最令众仆人郁闷的是忙前忙后了好几天,翘首以盼的天穹国商人昨天居然没有来楚府。
据说那商人一进城就对楚安言听闻安业国的奇女子云静渚近日居于雍城,要去一睹佳人芳容,迫不及待的眼神令楚安都不忍再强迫他先去楚府。
但令楚安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一时心软竟酿成了大祸,天穹国商人进了华庭阁之后竟从云静渚那里得到了三十匹披香锦。
楚安听完天穹国商人仆从说不再去楚府之后,差点将一口老血吐在华庭阁大门上。楚家看似胜券在握的一桩生意不声不响的就被云家给截了胡,这在江湖之中又是一场舆论纷纷。
肖辛夷看着秦悠悠绘声绘色的讲着外界对于这件事的讨论,耳中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在西院打探之时,护送披香锦去前厅的家丁正好从她身边走过,虽披香锦被遮挡的严严实实,可她还是闻到了那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那种味道肖辛夷很喜欢,闻过之后便绝对不会忘记,她上一次闻到披香锦草木清香之时,是在云静渚的马车里。
所以云静渚来雍城其实是早有预谋,甚至早就知道天穹国商人会与楚家合作,自然也会知道楚家有多看重这场交易。商场亦如战场,云家这出其不意的一招,确实打了楚家一个措手不及。
据说这些披香锦云静渚还是以低价售给天穹国商人的。这买卖怎么看都觉得不划算,若是为了钱财倒也罢了,但此次云家不仅挣不到银子,自此还会与楚家结下梁子。
不知云家究竟是没有打好算盘还是另有目的。
但世人终于知道云静渚并非与之前传闻一般不问世事,有超脱尘世之风,至少这一次她是利用了自己的声名在外才帮云家做成了这笔生意。
天穹国商人得了披香锦和云静渚亲自为他绘的一幅丹青,欣喜若狂的回了天穹,一日都未停留。
楚家精心安排了多日的盛宴和快马加鞭运来的披香锦,都变得毫无用处。诡异莫测的楚家遇上天下第一首富云家,终究还是棋差一招。
这好似一场闹剧的云楚两家相争在外界传的沸沸扬扬,当事人却一副事不关己云淡风轻的样子。
肖辛夷踏进华庭阁大门的时候见云静渚正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左右对弈,见肖辛夷进来也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小妹来了,正好我这里有一盘解不开的棋局,不知小妹可有良策。”
天为棋盘星做子,阴阳起落乱乾坤。翻手为云覆为雨,沧海桑田两指间。
肖辛夷闻言走到她跟前细细打量了一番黑白交错的棋盘说道:“人生如棋局,落子无悔覆水难收,一招不慎满盘皆输,一隅之间的压制决定不了最终胜局。棋局之中亦可分吃子与占地两术,若吃子为趋利,那占地便为避害,但无论是要趋还是要避,都敌不过一个舍字,有舍有得,才可定乾坤。”
云静渚展颜一笑道:“小妹慧眼。”
说话间将手中白子落入看似已显败绩的棋局之中。棋局霎时间便活了过来,白子虽损伤惨重但尚存一息,仍有反败为胜的余地。
云静渚静观棋局半晌抬起头来眉眼之间俱是笑意:“得小妹点拨终将这乱我心神的棋局拨云见日,可让为姐怎么谢你才好。”
肖辛夷微微一笑回道:“云姐姐并非不知解局之法,只是心中有太多顾及,不舍其中羁绊才迟迟不肯落子而已,我身为局外人自然能将这羁绊撇开,可以肆无忌惮走出一条绝地求生之路。”
云静渚不置可否只是说道:“话虽如此,但小妹替我解了眼下困局,我还是要送一份谢礼于你,将你身姿封于我画笔之中可好。”
肖辛夷眸中有星光流动问道:“云姐姐是要将我画出来?”
“为姐别的本事没有,但将小妹风姿描绘一二还是能做到的。”云静渚轻轻点了点头回道。
华庭阁虽然装饰以华丽为主,但其中也不乏有风雅之处,肖辛夷此时静静依坐在一株海棠树下,看着云静渚手中画笔一点一点游走于素白宣纸之上,偶有几朵嫣红花瓣落在她发间裙角,更添几分风情。院中有婢女放置的一方长案,云静渚正低头垂目勾勒晕染,在抬头之时会偶尔与肖辛夷的目光对视。
肖辛夷看着执笔细描的云静渚,心想她母亲会是怎样一位出色的女子,才能教养出这样一双卓尔不群出类拔萃的儿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