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层渐渐地安静下来,大概过了三息的时间,花魁房间内又传出一个女声。
“各位客官晚上好,小女子研墨这厢有礼了。”
听见这女声,五六层的客人又开始嘈杂起来。声音太杂,李诺归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是挠头想到:这声音和来客栈送请帖的那个姑娘极其相似,莫非她就是苏花魁,不可能吧。
“研墨姑娘,敢问苏花魁是否登楼,为何是你在此啊?”在众多嘈杂声中,一个洪亮而有力的声音从李诺归的隔壁传来。
这个声音也是极其的熟悉,李诺归闭着眼睛想了一下,一个名字跳进他的脑海中。
“听潮子前辈,”研墨笑盈盈的回道“刚才您也听见了,那两下拨琴,远非我这种不会运气凡夫所能及的。我家小姐正在房内调试琴音,他先让我出来与大家打个招呼。”
李诺归点点头,确实,那两下琴音不是精通音律和气运的人,弹奏不出来。不过他更在意的,还是隔壁那个白须老人听潮子,他也来这谪仙楼?
听潮子点点头,用他那洪亮的嗓音说道:“那是甚好,你去告诉苏花魁,多久老夫都愿意的等,但还是麻烦她快些。”
“听潮子前辈如此期盼,恐怕小女子承受不住啊。”房间内,一个酥软的女声传来,那感觉就想有人拿着棉花擦你的耳朵一样,酥酥痒痒的。
李诺归掏了掏耳朵,起身靠在门边,朝花魁的房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青衣姑对四下做了一个礼,回到了屋内。
“哈哈哈哈哈哈,”听潮子的笑声就像有人敲一个破锣一样“苏花魁说笑了,艳压五洲的天下第一美人,琴技也是万里挑一,老夫这点期望,你还不是手到擒来。”
一阵笑声从花魁房间内传来,不一会,只听花魁说道:“那听潮子前辈可要坐好了,这一首凤求凰,还望前辈赏识。”
如梦似幻的,琴声从花魁房间内传来,那琴声不急不缓,如泉水涓涓,细水长流。琴声悠悠,众人听得如痴如醉,仿佛眼前就有一位思念爱人的翩翩公子,用琴声诉说着自己的相思。
“有美人兮, 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苏花魁的声音慢慢的传来,一点一点的渗透到每个人的心田里,一曲弹完,在场的每个人都是说不出的畅快,耳边似乎还在幽幽回荡着刚才的琴声,令人陶醉不已。
“好曲,好词,好琴技,哈哈哈哈哈。”听潮子忍不住叫好,一抒胸中畅快,不过倒是打扰到几个还沉醉在曲中的几位宾客,受了几声抱怨。
“古书有言,韩娥匮粮,鬻歌乞食。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以此形容苏姑娘的琴,我仍觉得不够,倒不如说,一曲弹出,回荡三月。这才好嘛。”在李诺归对门的房间里,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四下里立刻传来一片称赞声,说知府学识深厚,文笔飞扬云云。李诺归却暗自发笑,这本是苏花魁琴音精湛,四下里却全是徐知府的称赞,这不是本末倒置?不过转念一想,四下都是官商之客,多多少少有求于这个徐知府,拍他的马屁,也是多少可以理解。
“徐知府过誉了,敢问知府还想听什么曲子?小女子不才,愿为大人弹奏一二。”花魁的名号不是白叫的,虽然徐知府有些喧宾夺主,但从苏花魁的语气中听不出丝毫心态的波澜。
“哈哈,苏姑娘,本知府倒还真是有一首曲子,不知你弹不弹得出。”徐知府的语气中带着丝丝得意,似乎他知道一首好曲。
“哦,愿闻其详?”苏花魁的语气带着一点期待和激动,似乎是孩童马上就要发现了某个秘密一般。
徐知府似乎更加得意了,他说道:“本知府在江南查清关税时,旅途劳累,在楚南王的府上歇息了一夜。楚南王其长子赵长英,为我弹奏了一首江南名曲乌夜啼,当时舞女翩翩,灯火阑珊,一曲奏完,让人意犹未尽。不知这江南名曲乌夜啼,苏姑娘可会?”
一番话说完,四下里又是响起了交头接耳的声音,不是感叹徐知府手握关税重权,就是惊讶徐知府竟能与楚南王有私交。
李诺归听完,脸上充满了不屑,低声说道:“直接说曲子乌夜啼不就得了。又是查关税又是楚南王的,臭显摆什么呢?”
苏婉尤有些失望,这乌夜啼是江南名曲,她没有理由不会,徐知府只是趁着这个机会显摆一下自己位高权重,门脉颇广而已,但她还是顺水推舟的说道:“徐知府真是朝廷肱股之臣,虽说这江南关税是玉明支柱,但大人可不要劳坏了身子。楚南王看来也是与知府私交甚好,竟能让赵世子为大人弹曲解乏。话说这乌夜啼小女子倒是不熟,若是弹得不如赵世子好,知府莫怪。”
“不怪不怪,尽管弹便是,绿衣来!”点曲是要收费的,而且费用不低,但徐知府显摆一顿后心情大好,也就不再心疼这点钱,况且,手握关税大权,他怎么可能缺银子花。
一个身穿绿衣的小厮举着一块案板弯腰走进徐知府的房间,随后退了出来,案上盖了一块红布,红布下似乎有不少银两。
看着绿衣小厮取走了银两,苏婉尤便弹起琴来,众人又沉醉在曲子之中。李诺归双耳敏锐,他一边吃着瓜果一边听,丝毫不耽误。他抬起头,无趣的看着门外,又一个绿衣小厮急匆匆的跑上楼来,弯着腰走向知府的房间,就在他掀起帘子要进去的时候,头上的帽子掉在地上,露出一个光秃秃的脑袋。
李诺归刚想一笑,但瞬间僵住了脸,那绿衣小厮光头上有一道醒目的伤疤,分外狰狞,应该是刀伤。光头的绿衣小厮似乎很慌张,赶紧左右看看,抓起地上的帽子戴在头上,急匆匆的进了知府的房间。
李诺归摇摇头,自言自语道:“怪事,老鸨不可能招一个面相狰狞的人啊,就算招也不可能在楼里工作,应该在楼外打杂才对,这......”李诺归一时想不通,烦扰了一会,便不去想,仔细听曲。
光头小厮进去后,知府就开始少言少语起来,不再炫耀自己的权势和人脉。
宴席终了,众人慢慢散去,李诺归也是起身欲走,他刚出门口,就让人叫住了。
“李公子留步。”转头看,竟是研墨。
“要从这结账,不是去楼下?”李诺归问道。
“哈哈,公子误会了,您小姐请的客人,怎么会让您破费呢。我叫住您,是因为您是小姐的雅客了。”研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笑意的看着李诺归。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