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此之前，我一直以为山洞生活是多么地神秘和美好，没想到事实上却如此艰辛。”上官无忧一边感叹着一边随月教主进了暗室。

他又补充道：“不知叔父让我留下所为何事？”

月教主用火折子点亮了烛台上的白烛，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我叫月无痕吗？”

上官无忧摇了摇头，说道：“小侄只知道铁冠道人曾写过一句‘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不知与叔父的名字可有关联？”

“‘有关联’却又‘毫无关联’。”月无痕苦笑道。

“叔父此话怎讲？”

“姓是先父所赐，但名字却是师傅给我取的，长大之后我曾问过他老人家为何给我取名‘无痕’，他只跟我说了短短的八个字。”

“哪八个字？”上官无忧问道。

“雁过留声，人死无痕。”月无痕说完，便揭开了自己的面具。

上官无忧下意识的瞪大了眼睛，因为月无痕的左脸上兀自有一条月牙状的疤痕，就因为这道疤痕，原本仙风道骨的人物竟也变得如此不堪。

“这…所以叔父戴面具是为了遮盖疤痕？”

月无痕苦笑着别过脸去，看着墙上挂着的老旧字画，沉沉地说道：“故事很长，你不妨坐下来听。”

上官无忧知道其并不是故弄玄虚的人，这么做定然别有深意，便依言坐在了桌旁的石凳子上。

“师傅老人家给我取这个名字倒不是因为他生性悲观，而是因为我是唯一一个在被灭门之后活下来的人，就像坊间流传的‘话本子’一样，师傅刚好路过那里，听见井里传来的哭声，便把我救下。那时候才三岁，很多东西都不懂，师傅也一直没有和我说起他的东西，只是倾尽全力的教我武功，就这样一直维持到我十八岁那年…”月无痕说到这里，语气已经哽咽起来，喝了口茶，便又接着道，“师傅见我已经成年，而他又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便和我说了当年灭门惨案的罪魁祸首，原来是一个所谓的‘名门正派’，因为贪图钱财便杀光了我家所有人，若不是乳母在第一时间将我击晕放在水井下的木桶之中，恐怕我也已成了当年的亡灵。师傅在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便已撒手人寰，我又气又悲地将师傅葬下后，便去找仇家报仇，谁曾想那些人早已死于多年前的一场地震。我虽然知道仇家已死，但却不是我亲手所刃，心有不甘，便创立了‘踏月神教’，专门用来对付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但由于叔父当年在武林中太过招摇，成了江湖中那些自诩为名门正派的公敌，引得四大奇侠传人为首的‘铲月盟’合力围攻……三十年前的那场血战，敌我双方都损失惨重，但总归寡不敌众，我们教中的弟子几乎全部死在乱战之中，叔父虽然侥幸存活，却也是身受重伤，我脸上的刀疤便是在那场乱战中留下来的。为了他日东山再起，我们这些教中残余只能远遁扶桑，卧薪尝胆数年，总算恢复了一定元气，近几年才悄无声息的回到中原，暗中招纳江湖奇才，创下这‘玉面神教’。”

“哎，与叔父一比，小侄背负的事简直不值一提，这么多年这么多事您都挺过来了，我还有什么好胆怯的。”上官无忧十分坚定地道。

月无痕见自己目的已经达到，便继续说道：“师傅死后，我才明白那八个字的含义，没有权势、没有武功的人连大雁都不如，是死是活别人都不会理会，所以我才想把玉面神教发扬光大，至少要让教中的人在死后能够‘留痕’。”

“叔父抱负远大，的确非吾辈能比，只是…”

“贤侄放心，叫你留下自然不是来听我讲故事的。”月无痕笑着说道。

“那是？”

“是关于你的事。”月无痕说到这里突然转过身来，语重心长地道，“你父亲上官无恨是我的故交，当时江湖人称‘笑面仙佛’（实为“笑面妖佛”），后来被那些自诩为正派人士的奸贼残忍杀害，我当时赶到时你父亲已经奄奄一息，纵然我给他运功调息也于事无补，在临终之前他含着泪拜托我好好照顾你，并将他毕生所学的心得所藏之地告知了我，希望我能将这些东西一并托付给我。上官老弟走的时候，你还只有几岁，而我当时正被那些江湖‘狗贼’追杀，便只能把你托付给我的另一个老友——也就是你的师傅银尘道长，现在你已出师，并且成了教中的中流砥柱，是时候把你父亲的遗物交给你了…”月无痕说到这里时，眼睛已经变得通红，并从怀里掏出一本十分破旧的红色小本子递给了上官无忧。

上官无忧缓缓地接过了小本子，悲恨交加地问道：“多谢叔父良苦用心，但是你可否再告知我仇人的名字！”

“你从小到大都在问我杀你父亲的仇人是谁，以前不告诉你是因为你的武功和智谋都不足以与对方抗衡，今日看你才会上的表现，知你已非往日可比，把你留下自然是要将这仇家告诉你，但是你听后一定要保持冷静，不能有任何冲动的情绪，否则我不会告知与你。”月无痕正声道。

上官无忧听月无痕的口气，知道自己的仇人定然来头不小，便坚定地说道：“叔父请放心，小侄一定会听从你的建议，绝不会冲动莽撞。”

“亲手杀你父亲的是秋风道长，现在已经入了地狱，中原四大奇侠传人也可以说是你的半个仇人，再则就是江湖阁的那些不可一世的少年，我虽然不知道他们师出何门家乡何处，但与秋风道长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为江湖阁门口的对联就是牛鼻子用剑气所刻，由此可见至少他和上一任江湖阁的主人是朋友，而江湖阁那些少年个个身怀绝艺，你说他们和牛鼻子以及四大奇侠传人没关系，说出去谁会相信？”月无痕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着上官无忧的表情，见其已经完全相信自己的言论，不由得暗自高兴。

“叔父您放心，江湖阁既是本教的绊脚石，也是小侄的仇人，我定当竭尽全力配合本教踏平江湖阁！”上官无信誓旦旦地说道。

“有贤侄这番话，我相信一统江湖指日可待，时候不早了，如若没什么事你去歇息吧，我年纪大了，突然觉得乏了，对了，你父亲的功夫记得好生钻研，定会受益无穷。”月无痕缓缓地说道。

“既如此，小侄就不打扰叔父好梦了，先行告退！”上官无忧嘴上说着敬重的话，心中却在冷笑道，“说白了不就是想让我帮你对付江湖阁么？老狐狸还挺精，把我父亲的心血学完再给我，然后自己再留个抄本，当真是厉害得紧呢！”

白与黑最大的区别大概就是，白天只要睁开眼就能将眼前的事情看得真切，而晚上打着灯笼都不一定看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