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我还是婉拒了莫烨川的建议。

毕竟在这之前都已经决定了，从此以后不会再跟他扯上任何关系，那我何必出尔反尔？

无论莫烨川想要聘用我的目的是什么，也无论我们俩以后的关系走向怎么样，这种不安定的情况都是我不想继续承担的——这八年来，我的生活节奏已经繁忙到让人精疲力竭，恐怕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应付莫二少爷的阴晴不定。

就算我内心实际上还是在叫嚣着，渴望着。

因为我还爱他，甚至比八年前更甚。

听了我的回答之后，有那么一瞬间，莫烨川的脸色沉凝地可以滴下水来。但也不过是转瞬而逝，旋即他就耸了耸肩，表情恢复如常。

他开口对我说：“顾如沉，我好像从来都没有看懂过你。以前是，现在更是。你总是会在我建立起对你的印象之后，用另一种截然不同的行为将之摧毁。你是精神分裂吗？淡然出尘的一个人格，媚俗拜金的第二人格？”

我内心泛着一股苦意，如果不是现实所迫，谁不想让自己现世安稳？

他系上自己西装外套的第二颗扣子，转身朝着餐厅大门走去。但一边走，一边远远地扔给了我一句话：“顾如沉，我还可以给你第二次机会。你可以再考虑考虑，我等你的回复。”

“我不想……”就在我刚刚张口要再次拒绝的时候，高挺潇洒的身影已经推开了餐厅大门，听不到了。

我轻轻叹了口气，隐约可以听到自己胸腔中那处空洞里传来的风声。

……

凯丽姐带给我的书不少，整整半米高的两大摞，用袋子捆装得整整齐齐。我尝试拎了拎，重量还可以，勉强在我负担的范围之内。

我把打包好的牛排放在包里，腾出手来连拖带拽地往外挪。期间有餐厅的工作人员路过我身边，但无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面带迟疑地不敢对我伸出援手。之前刚见过新总裁暴戾的姿态，谁也不敢沾染我这颗定时炸弹也是正常。

“哼！”

突然之间，我听到了一声来意不善的冷哼，带着浓浓的鼻音和深切的怨恨——是lily。

她就叉着腰站在我正前方的必经之路上，对我怒目而视，一双杏眸里几乎能喷出火。我瞥了她一眼，并没有理她的闲情逸致，绕了个弯继续拖着书本往外去。

“顾如沉，你可真是好手段啊！”锃亮的高跟鞋又出现在我的视野当中，她还真是阴魂不散。

我直起身子揉了揉酸胀的腰，淡然开口对她说：“什么手段？”

“你明知故问！”她的脸都有些扭曲了，“你原来就知道今天莫总要来吧？你故意拿我当垫脚石，用这么恶心的方式让莫总多看你一眼，你还要点脸吗？！”

她还真是会颠倒是非黑白，从头到尾我都没有主动搭理她的意图，现如今居然还能被她挂着受害者的嘴脸反咬一口？！

莫烨川给她下了什么迷魂药，至于被羞辱了几句话，就像逼入绝境一样吗？要是人人都像她这样的话，我差不多都能自杀八万回了。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不仅沉不住气，还识人不清。她因为花痴虚荣作祟，看不清莫烨川那种高端大魔王也就算了，总该能看明白我一点吧？打了这么长时间交道她什么时候在我这里占过便宜？何苦自己送上门来？

还真是小处聪明，大处愚笨。

“哦，原来你说的是这件事啊。”我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回答她说，“其实也不怪我手段高明，只是你的手段太低劣，人也太蠢了。”

“你！”lily几乎被我的三言两语彻底点炸，若非现在已经有客人进来，恐怕她连扑上来打我的心都有。

“你什么你？与其有时间在这里跟我泄愤，不如多读点书。一来长长见识，再勾引男人的时候别这么浮夸。二来，对你接下来找工作也有帮助，不至于沦落街头。”

还没等我话音落定，lily的嗓门就顿时拔高：“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我的腰疼缓解了不少，准备继续拖着书往门外走，“有些事，看破不说破是修养，不是忍让。有些小聪明，其实别人一眼就能看破，何必沾沾自喜？有些捷径，就算能走，也不要让自己看上去很廉价。”

说到这里，我顿了一顿，接着说道：“还有，你不要以为莫烨川说解雇你就只是说说而已，凭我对他的了解，十有八九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他可不会接受任何人的求情。喏，实在不行你就看看我。”

我的忠告还算善意吧？只是她不见得能听。

等我快到大厅门口的时候，王经理和宋凯丽刚从门外进来，不晓得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我微微一笑，冲他们点了点头，本来不想多做交谈，却听王经理轻声开口对我说：“阿顾，先别出去，莫总还没走。”

但他刚说完，就被一旁的宋凯丽扯了一把，只见凯丽姐皱了皱眉，显然对王经理的嘱托很不满意。

少顷，她也开口了：“阿顾，莫总的确还没走。但是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情，我们外人全然不知。所以该不该现在出去，还是你自己想好了做决定。如果你现在就走，我帮你去叫一辆车，这些书太重了。如果你想等一等，不妨在这里把饭吃完，我请你。”

我心中泛着几分暖意，总归让我在这个工作了大半年的地方，还有些安慰和留恋。

然后我摇了摇头，对他们两个人说：“谢谢，你们已经帮我太多，这份好意我心领了。在餐厅工作的这段时间，对我而言开心又难忘……希望今后还能有机会重新回来。”

说完，我欠了欠身，推开了餐厅的大门。

外面起风了，我抬头看了看天空，看样子要变天。我的手腕有点钝钝的疼，无论八年之前的记忆被现实消磨到多模糊，只要这道伤痕存在，就能瞬间清晰起来。

餐厅门口往前一点的马路边停着一辆黑色宾利，那是莫烨川的车。我径直挪到路边，想直接打车回去。却没想到那辆车直接挂了倒档，转眼就停在了我面前。

驾驶位的车窗降下，露出莫烨川的脸。他上下扫视了我一圈，双眸与我对视。

然后他挑了挑眉，一字一顿地对我说：“顾如沉，你还真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