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霏儿下山后,确实是只看不说,一路昼行夜伏,不几日就到了京城。她先找了间上好的客栈要了间上房住了下来,小二见她出手阔绰,对她甚是殷勤。
她问店小二:“听说京城大将军府最为气派,我想去开开眼。”
“姑娘,将军府就在朱雀大街,你远远看着就是,我们寻常老百姓还是不要去招惹他们,惹不起。”
“知道了,这是二两银子,你先拿着,我有啥需要再叫你。”店小二接过银子,欢天喜地地走了。
到了晚间,薛霏儿换上夜行衣,翻越高墙悄悄地来到了将军府。府内静悄悄的,她看到有一处灯还亮着,就悄没声息地来到窗下,她戳破窗户纸往里看,就见两个丫鬟模样的人在翻找衣裳,一个小姐模样的人坐在椅子上,不停的催促道:“找到没?”
一个丫鬟说:“小姐,你换这件淡蓝色的披风不是更好看吗?般若寺的桃花都开了吧,你如果穿那件粉色的去,不是顺色了吗?”
这个小姐说:“你们懂什么啊?我就要那件粉色披风,你们赶紧找出来,六哥说我那件披风好看,他怎么说的?哦,叫人面桃花相映红,快找!”
“小姐,这都找了两个时辰了,你再不睡,明天该有黑眼圈了,你还怎么见齐王殿下啊?”
“啊!那就不找了,睡吧,真困啊!”小姐说着就起身去睡觉了。
薛霏儿听了,心想明天她们是去般若寺上香。自己要想个什么办法才能混进大将军府呢?只有混进大将军府才能见机行事打探爹爹的安葬之处,现在朝野上下对爹爹的事都是讳莫如深,自己也只能打将军府的主意了。她机灵一动,想到了一个办法。
第二天,薛霏儿偷了大将军府丫鬟的衣裳穿上,混在了将军府去般若寺的队伍里。将军府人口众多,各院之间有的不认识,即使认识也是觉得面熟。薛霏儿跟随将军府的队伍一路走到般若寺。
到了般若寺,从第一辆马车里先下来一位五十来岁身穿深紫色裘皮披风的中年贵妇,身材明显发福,圆脸大眼一副富态;接着下来一位二十多岁的少妇,身穿大红色貂毛披风,体态苗条,细眼白净面皮。
第二辆马车先下来一位也是二十多岁的少妇,身材娇小,五官俊美,穿淡黄色的披风。紧接着下来一位穿淡蓝色披风的小姐,薛霏儿心说,这个就是昨夜找粉色披风那位小姐了。只见她也是圆脸大眼,身材中等苗条,她整个人看上去娇萌可爱。只听前面的中年贵妇说:“瑶儿,你跟紧你二嫂,不要乱跑!”
“知道了娘!”
这个叫瑶儿的也不去上香,带着她的两个贴身丫鬟就往后院走,她娘喊她她也不理,她娘摇摇头就放弃了。
薛霏儿尾随其后,跟着瑶儿走到了后院。她跟这里僧尼很熟,见面就问:“齐王殿下来看望臻妃娘娘了吗?”
薛霏儿一惊,这里还有臻妃娘娘?她继续听她们对话,僧尼说:“裴小姐,真不巧,齐王殿下刚刚有急事才走。”
“走多久了?”瑶儿焦急地问。
“半盏茶的时光”。
“他骑马还是坐车来的?”瑶儿又问。
“坐马车来的。”
瑶儿转身就走,边走边说:“快,他走后门绕路,我们走前门能赶上他!”
“小姐,可我们都不会赶马车啊,石柱子不会听我们的。”一个丫鬟哭兮兮地说:“如果让夫人知道了,打我和半夏就算了,就怕夫人把我和半夏卖了。”
“可这次如果找不到他,下次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找到他。”瑶儿沮丧地说。
薛霏儿这时走出来对瑶儿说:“小姐,我是新来的丫鬟叫霏儿,我会赶车!”
瑶儿看面前站着一个高个细长眼睛的女子,就病急乱投医说:“你会?那快走!”
“小姐,那我和豆蔻呢?”叫半夏的丫鬟说。
“你们不用去了,免得夫人知道责罚你们!”薛霏儿替瑶儿回答。
薛霏儿拉起瑶儿,飞快地走到门口,在瑶儿的指引下,抢过石柱子的马车飞奔而去。
不一会就看到前面有一辆豪华的马车在正常行走,瑶儿说:“霏儿,就是他的车!”
薛霏儿驾着马车抄到齐王的马车前,转弯、调头一气呵成。
齐王马车的帘子是挂上的,他看到了薛霏儿驾马车潇洒漂亮的转弯调头,正在惊叹这个小小的丫鬟竟有这样的身手时,就见瑶儿从马车里下来,顾不得路人的眼光,直接爬进了他的马车并且放下了车帘。
薛霏儿让开一条路,默不作声地跟在齐王的马车后面缓慢前进。就这样走了有半个时辰,已经走出城门很远了,前面的马车停了下来,瑶儿欢天喜地地从马车上下来,走到了自己的马车旁,她目送齐王马车走远才爬上车,对薛霏儿说:“回家!”
进了将军府,早有人拦住瑶儿让她们去夫人院里,薛霏儿和瑶儿走进夫人房间时,就看到夫人铁青着脸,呼哧呼哧喘气:“你个死丫头,将军府的脸都让你丢尽了,来人,先把这个惹事的丫头拉下去打死!”她指着薛霏儿道。
“娘,要打你就打死我吧,是我逼着她去的!”瑶儿还是很够义气的趴在薛霏儿身上。
将军夫人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娘,女儿今年都十八了,自从两年前皇后娘娘薨了,就再也没有人提我和齐王的婚事!你难道想让我在家做一辈子老姑娘吗?臻妃娘娘出家不问世事,郁贵妃娘娘你们又不去说,我自己问问齐王难道有什么错吗?”瑶儿哭诉道。
夫人叹了口气,瑶儿是她三十多岁才生的幺女,自小疼如掌上明珠,女儿的婚事她何尝又不急?虽说皇上已为女儿和齐王殿下指了婚,可现在皇上龙体欠安,将军又不愿意去求郁贵妃,这门婚事就僵在这儿了。她缓了口气对瑶儿说:“齐王殿下怎么说?”
瑶儿红了脸,小声说:“他说,他办完差回来就去求郁贵妃跟皇上说,请皇上下旨赐婚!”
“哦,那你下去吧,今天这事不要跟你爹爹说。这个丫鬟叫什么?她原来是哪个院子的?”
“娘,她叫霏儿,你哪个院子的?”
“启禀夫人小姐,我是昨天才买来的粗使丫头,还没分在哪个院子,今早进香的物什没有人拿,就临时叫我去的。”薛霏儿回答。
“娘,就叫她跟我吧,以后你就叫杜若,杜若,跟我回去!”瑶儿高高兴兴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薛霏儿找个时机回趟客栈,先付了一个月的房钱,告诉掌柜的,自己有事这段时间不在客栈住,但房间她包了,她随身物品放在房间,平时要锁好门窗,不许其他人进入,掌柜满口答应。
至此,薛霏儿就在大将军府当起了丫鬟,一个非常受宠的丫鬟。
清明节到了,清明不仅是祭祖的日子,也是踏青郊游的好时节。一大早就在门上插了柳条,然后整装戴束全府男女出动,先前往裴家墓园扫墓祭祖,然后踏青游玩。女子带了风筝,男子则准备蹴鞠。
薛霏儿和裴家小姐一起,小姐乘车,她步行。她在裴府呆了快一个月了,知道裴家小姐闺名叫裴绮瑶。
到了裴家墓园,裴于昶带领两个儿子裴元伯、裴元仲先清除坟墓周边杂草,然后又添了坟头,再然后点燃香烛焚烧纸钱,一家老小磕头叩拜祖先。
结束后,裴夫人带领一大家子去郊游踏青。薛霏儿见裴于昶单独一个人往西边山脚走去,借口肚子疼,跟裴绮瑶说她去方便一下,一会过去找她。
薛霏儿悄悄尾随裴于昶,看他手里拿着纸钱快步往西边走去,大约走了有一炷香时辰,到了西山一个非常偏僻的地方,在杂草丛生的地面有一座孤零零的坟茔,如果不细看,根本就看不见。
裴于昶用随身携带的宝剑清除了墓周围的杂草,薛霏儿看这个坟茔也没有墓碑。她见裴于昶放好祭品,点燃纸钱,嘴里念念有词:“五弟,都三年了我才又来看你,三哥我知道你死的冤,死后连个墓碑也没有,当年我们五个结拜的时候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今我们四个都健在,你最小却走的最早。大哥他自从当了皇上后,变得我们越来越不认识了。弟妹前年也死在了岭南,是高家去收了她的尸骨,安葬在了高家祖坟边上。也不知道你的子女都还活在世上,什么时候能让你们夫妻在阴间团圆呢,你一个人在那边是不是太孤单了?三哥我这几年身体也大不如前了,想来很快就能来陪你了”。
薛霏儿听到高家人的时候就确定,这里就是她爹薛守成的坟墓了。
果然,裴于昶还是重兄弟情义的,看来当年皇帝盛怒之下杀了她爹爹,是裴于昶偷偷把他安葬在此处的。
等到薛霏儿回去找到裴绮瑶时,裴绮瑶问她怎么去了这么久?她说迷路了。
当天夜里,薛霏儿本来就想去把她爹娘合葬,但现在是月底,没有月亮,她怕迷路了就没去。反正那地方就是白天也没有人去,白天再找个理由去吧。
清明第二天大家还是郊游踏青,薛霏儿推脱身子不舒服,一会自己去街上找个大夫瞧瞧。裴绮瑶吩咐她当心,就去找她的齐王殿下了。
薛霏儿先到客栈取了她娘的骨灰,又从街上买了祭品纸钱,然后凭昨天的记忆找到了她爹的坟墓。
她小小年纪也不知道怎么样叫合葬,来的时候慧清道姑也没跟她说清楚。她就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在她爹的坟茔上挖个坑,把她娘的骨灰匣子埋了进去。
她摆好祭品,烧了纸钱,嘴里说道:“爹,我把娘带来了,娘在世的时候每天都在想你,现在你们团聚了。你们有什么要跟孩儿说的就托梦给我啊!”说完她嚎啕大哭。
突然一阵旋风绕着坟茔刮了起来,薛霏儿心说是她爹娘在一起拥抱了。
她恭恭敬敬地对着坟茔磕了三个头。站起身在周围的两棵树上分别刻了“薛”和“刘”字。
现在她爹娘合葬了,自己是不是就要回齐云山了?然后慧清姑姑做主把她嫁出去?
她回到客栈,暂时也不想回裴府,就在客栈睡了,梦中她梦到了爹娘。她娘还是像以前那么好看,娘身边站着一个穿着一身白衣的英俊男子,他那么年青那么俊美,笑眯眯地望着她。
她扑过去,嘴里喊着“爹!”却扑了个空,一下子惊醒了。
她醒来就这样哭了一夜,她准备天亮了就回齐云山。
她收拾好东西走到客栈大堂退房,店小二神神秘秘地对她说:“姑娘,你还是等几天再走吧,现在城门可能出不去了。”
“怎么啦?”
店小二把她拉到一边,悄悄地告诉她:“听说昨夜皇宫进刺客了,在刺客身上搜到了裴大统领的腰牌,裴大统领已经被打入天牢了,现在大将军府是只许进不许出!城门也关上了,说要捉拿刺客。”
她又回到房间,心里在想:“裴于昶对我爹爹确实不薄,他家有难,我不能袖手旁观。再说,我回齐云山干吗?整天就是打坐打坐还是打坐。”想好后,她决定等天黑以后翻墙进裴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