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过一夜的雨，天气晴朗，天高云淡，北新小河公园里几个打扮另类的少男少女正在玩滑板，动作娴熟花哨，引来不少大爷大妈拉扯着小孩驻足观瞧。

白小鹿一身嘻哈服，抱着滑板走过来，她伸着脖子在那群玩滑板的人群里找了一圈，就是没看到楚培的影子。

楚培是白小鹿玩滑板时认识的，小姑娘人长得不漂亮，不过滑板滑得一流，前几天和白小鹿说好了，一起参加滑板比赛，那时候白小鹿还在刑侦队的保护之下，行动受到限制，白小鹿为了赴约骗了周远，偷跑出来，结果楚培却没来。

白小鹿气得给楚培打电话，还没抱怨两句，那边就说有事把电话挂了，昨天晚上，楚培给她打电话，约好了今天两点在北新小河公园滑板空场见面，有重要的事跟她说，结果又放了她鸽子。

白小鹿顿时有种自己被当猴耍的感觉，她气得火冒三丈，一个电话打过去对方居然关机了，白小鹿只好给楚培发了条语音微信：“楚培，我是白小鹿，你跑哪儿去了啊，手机也不开，说好见面的，你耍我啊？”

其实对于楚培这个朋友，白小鹿了解并不深，当初因为两个人滑板玩得都好，有种遇到知音的惺惺相惜的感觉，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聊的也都是滑板技巧，滑板相关的活动，很少谈到他们自己的事情，今天和其他滑友一聊天，白小鹿才知道，楚培没有妈妈，她爸对她家暴，她经常离家出走。

“怎么会这样？我都不知道。楚培好可怜啊。”白小鹿惊讶道。

这次楚培放她鸽子，难道是又离家出走了？

白小鹿心事重重地坐在出租车上看手机，忽然朋友圈里的一条信息吸引了她的注意：刚刚发生的事，市郊三阳开发区东苇路南段发现一女性尸体，身高一米五五左右，年龄18--20岁，穿蓝色t恤黑色滑板裤，脚上红色滑板鞋……

天呐，不会是楚培吧。

不知道为什么，白小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赶紧让出租车师傅转向，送她去三阳开发区。到了地方，她匆忙下车，老远就看到两个警察正在收警戒标志，旁边站着几个当地的村民正在窃窃私语。

白小鹿焦急地跑过去，问道：“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刚才这是发现了一个女孩的尸体吗？”

其中一个警察上下打量白小鹿，“你干嘛的？”

“我在朋友圈里看到这里出事就赶过来了，我担心那个死者是我朋友。我想问一下，死者腿上有没有两道交叉的伤疤？很明显，那是她滑滑板的时候摔的。”白小鹿心急如焚。

“没有。”旁边站着的一个老太太插嘴道，“刚才尸体抬出来的时候我看见了，你说的伤疤没有。”

“真的？您确定吗？”

老太太指着旁边两位妇女：“我们都看见了，确实没有。”

看到那两个女人点头，白小鹿终于如释重负，她长出了一口气，“谢天谢地！”

公安局法医中心停尸房内，不锈钢的尸检台上躺着一个女孩，清秀稚嫩的脸上已灰暗无光，一双眼睛失去了生气，死鱼般呆滞地凝望着天花板。

根据牙齿的磨损程度判定，死者年龄在20岁左右，皮肤呈橙红色的变化，属于典型的一氧化碳中毒症状。手腕处有被捆绑过的痕迹，生前遭受过性侵。另外在她的指甲缝里提取到一些类似血迹的东西，正在进一步检验血液类型。

周远望着女孩尸体，沉思道：“也许是犯人的血。”

他眼前出现了模拟情景画面，被害人被性侵时，拼命挣扎，用手抓了犯人，指甲里留下犯罪嫌疑人的血液，他微微蹙眉，如果真是嫌疑人的血液那最好了，这样不但能确定犯罪嫌疑人身份，而且证据确凿。

他正在凝神思考，停尸房外忽然传来诡异的哭声，他浑身一激灵。

停尸房的门被打开，警员吴大可搀扶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走了进来，那老妇人在哭，因为年龄太大了，哭声像是小猫的叫声，发出啊啊嘤嘤的声音。

老妇人颤颤巍巍地走到女孩身边，颤颤巍巍地握着她冰凉的手，浑浊的眼睛中透着绝望。

“死者的身份确定了，死者叫王佳露，父母都在国外，已经通知了，最快明天能到。”警员刘峰小声向周远汇报道，“来的是她奶奶，岁数大了，耳聋眼花的，什么也问不出来。王佳露的其他的社会关系正在查。”

这时法医老罗拿着一张纸走过来，低声告诉周远：“指甲里的血迹检测出来了。是猪血。这是检测报告。”

“猪血？”周远有些失望，他接过报告，仔细看完，若有所思地说：“被冷冻过？”

“对，死者的皮肤呈橙红色，我们推测是一氧化碳中毒。但还有一种可能，死者是被冻死的。”

周远走出公安局。

此时外面天阴沉沉的，远处大片乌云凝聚到一起，颇有气势地向这边压来，周远抬起头，看了看天，要下雨了。

他掏出烟点燃，吸了两口，沉思片刻拿出手机打电话，“对，所有带冷库的肉联厂，都发到我手机上。”

一串肉联厂的名字很快以短信的形式发到了周远的手机上，他看了一眼，转身往停车场走去，突然背后有人叫他，“周队！”

他回头一看，是新兵蛋子陆昊，虽然上次刀片的案子，陆昊做得不错，但周远的心里对他还是有些偏见，毕竟没经历过大江大浪的磨练，迟早要掉链子。

“干嘛？”周远微微蹙眉。

“您是不是准备去查肉联厂？”

周远不仅一愣，惊疑地看向陆昊，陆昊接着说：“我昨天夜里看了尸检报告，说初步判定是一氧化碳中毒。但是我想起上学的时候讲过一个案例，这种死后皮肤呈现橙红色还有一种可能是被冻死的。刚才在法医中心我听见罗老师跟您说，检测出死者指甲里的血迹是猪血，猪血和冷冻致死，我觉得应该跟肉联厂有关系。所以我调查了一下，东港有6家肉联厂……”陆昊停下来，望着周远，见他一脸严肃，暗喜自己推测对了，于是再接再厉道：“6家，您一个人也跑不过来，我想参加这次行动！”

周远心说，真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挺贼的，他眯缝起眼睛，想到时间紧迫，自己确实分身乏术，而这次行动只是建立在自己的推测上，所以最好不惊动其他人，先做一个初步的调查，于是他快速地在手机上按了几下。

陆昊的手机发出收到信息的叮咚声，周远边向停车场走边说：“肉联厂地址发给你，你跑前三家，我跑后三家。有什么发现及时汇报，别自作主张瞎逞能。”

“是！”

乌云滚滚而来，不远的天空响彻几声闷雷，风卷着南坞村肉联厂的荒草，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几滴雨水落在白小鹿的鼻子尖上，她用手抹了一把，抬头望着眼前锈迹斑斑的大铁门，门敞开着，门口的牌子已经斑驳不清，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坞村冷库”几个字。

这是一家破旧的小型工厂，门前杂草丛生，白小鹿通过楚培朋友圈里的一张照片找到了这里，她望着手机里的照片，再望向眼前和照片中同样的风景，不禁有点小兴奋，居然真的被她找到了！

市郊三阳开发区东苇路南段发生惨案，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死者王佳露的生前照片被公开，白小鹿惊奇地发现，王佳露居然是楚培的好朋友，她在楚培的朋友圈里看到过两个人一起拍的自拍照，她当时给周远打电话，把这个重大发现告诉他，希望周远能帮助自己找失踪的楚培。

可周远呢，却说什么这是越权，“我给你简单的科普一下啊。首先，失踪与否不是靠你的猜测，得有实实在在的证据。即便是真的失踪了，也得他的直系亲属去派出所报案，然后视情况严重程度，比如说是不是被绑架啦、被害啦，再决定是否由我们刑侦来介入，懂了吗？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先去她们家看看，如果已经报案了，我再帮你。”

白小鹿气得挂了电话，并郑重下了决心，自己去找楚培，不过她连楚培的家都不知道在哪里，于是她几乎翻遍了楚培的朋友圈，终于发现，楚培实际上姓孟，她的爸爸叫孟千源，在南坞村肉联厂工作，朋友圈的照片上，楚培站在肉联厂大铁门前面，拌了个鬼脸。

风越来越大，白小鹿的头发有些被吹乱了，她用发卡把头发重新别好，发卡是当初周远感谢自己照顾发烧的他，买来送给她的答谢礼物，当时白小鹿觉得丑，觉得一辈子都不会戴，可如今却把它别在头发上。白小鹿告诉自己，这是给自己壮胆，毕竟发卡是刑警送的，沾了点正气。

这时，一辆冷藏货车从大门里驶出来，破旧的货车发出哐啷、哐啷的声音，白小鹿赶紧跑上去伸手拦住货车，谢天谢地总算看到人了，她站门口半天都没见到一个人影，她真的怀疑这里是一家废厂。

“师傅，跟您打听个人。”

“谁呀？”

“您这儿有个叫……孟千源的人吗？”

“哦，孟师傅啊，他是我们这看冷库的，在里边呢。”

白小鹿道了谢，刚走进大门，一声明亮的炸雷从她的头顶炸开，吓得她缩紧脖子。

随着科技的发展，肉联厂已经采用机械臂流水线作业，而南坞村肉联厂却一直没有改变，保留了老旧的冷库，这也是厂子开不下去，快要倒闭的主要原因，无法跟上时代的步伐，最终被时代淘汰。

白小鹿在厂内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一个类似库房的建筑，她走过去，看到上面有一块牌子，写着“冷库”两个字。

白小鹿正在犹豫，一个面貌和蔼，戴着金边眼镜的中年男人从一旁的小房子里走出来，他穿着厂里的制服，干净整洁，手里拎着一只大水壶，水壶里泡着浓茶，他笑眯眯地打量白小鹿，“小姑娘，你有什么事吗？”

白小鹿赶紧说道：“不好意思，我想找一下孟千源孟师傅。”

中年男人笑道：“我就是孟千源。”

白小鹿眼睛一亮，“哦，孟叔叔你好，我是楚培的朋友。我叫白小鹿。”

白小鹿把自己和楚培约好见面，楚培没有来，打电话关机的事情和孟千源说了，她也说出了自己对楚培的担心，“孟叔叔，楚培不会……离家出走了吧？”

白小鹿想起滑友们说的，楚培经常被家暴的事情，她望着孟千源，总觉得这个叔叔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不像是坏人。

孟千源乐了，“你还挺热心的。放心吧，她哪儿也没去。行了，她没事，你看这又脏又乱的，我就不留你了。”

白小鹿点了点头，她和孟千源告别，可走了两步又停住，“叔叔，楚培在家吗，我想见见她。”

“没在家，在我这儿呢。”

“在您这儿？”

孟千源指着远处的建筑物笑眯眯地说道：“在里边帮我干活呢，我带你去找她。”

孟千源说着，把手里的茶壶放在地上，搓了搓手。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建筑物走去，天空降下毛毛细雨，稀稀疏疏的，孟千源加快了脚步，白小鹿也小跑着跟上去，她用手遮住自己的头顶，左顾右盼说道：“哎，叔叔，这个地方怎么这么荒凉啊？”

“咳，政府要盖楼，这地方眼看就要拆了。”孟千源说。

“要拆了啊？难怪看着那么破旧。”

说着，两个人来到了建筑物门口，白小鹿抬头看过去，这座建筑物和刚才的冷库很像，但看上去更破旧不堪，像是被遗弃了很久。

建筑物大门紧闭，孟千源走过去拉铁门，很费劲的样子，他一边拉一边说：“小白，我腰不好，帮我一把。”

白小鹿点了点头，赶紧上前帮忙，两个人费了半天劲儿才将铁门打开，一股腐臭的味道从里面飘了出来，白小鹿恶心地捂住鼻子，她朝建筑物内看了一眼，发现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

这种地方根本不像是有人会呆的地方，白小鹿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不仅后退两步问道：“楚培……在里面？孟叔叔……”

砰！

她话音未落，一闷棍砸在了她的头上，白小鹿哼也没哼，直挺挺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