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昨日遗下的甘露滋滋蒸发,阔别半日的晴朗之天悠悠而来,浓厚的云层散去,拨云见日,烈阳传波,大地再次滚烫!
枫叶林,张家。
红木高梁的阔堂中,张南离面色阴翳的高坐上堂,一双有些病态的修白手掌狠狠捏在雕琢精细的虎头椅栏上。
裂痕逐渐蔓延,犹如蛛网,整个威武虎头变得不堪其负,发出“嘎吱嘎吱”的崩坏声。
大堂极阔,四周八面足以容纳四五十人,红木雕栏,兽皮当毯,堂侧都是立着一面青白旗,张字当中!
只是极为宽敞的大堂中,只有零散几人。
确切的说,只有张南离,还有其堂下跪匐的张长廊和闭目而坐的张准基。
“废物,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害得我提前出关,险些跌落修为!若不是我唯一的儿子,我真想一掌将你拍死,免得丢尽颜面!”,张南离鼻子一哼,勃然大怒,对着跪倒在地的张长廊劈头盖脸的直骂道。
张长廊闻声,匍匐在地的身子微微颤抖,颧骨攒动,鼻青脸肿的脑袋重重的磕在地面上,传出一道沉闷的声音。
方才不久前才是被从树上救下的张长廊,外无完好,内受践踏,浑身上下无一正常之处,从头到脚不是青红交替,就是断骨乱筋,属实算是一败涂地,一无是处,和与天乞食的糟破废人也是相差不多。
能够被父亲重筹救下,属实庆幸,他知道张南离的手段,若不是其唯一亲子的身份,张南离必定将他抽筋扒皮,以泄心头之恨!
但是此时占据他心中的情绪不是在父亲面前的战兢恐惧,而是对唐蒙恨之入骨的怨毒之意!
“父亲,这次出师不利,全是因为那可恶的唐蒙!”,张长廊再次狠狠倒磕在地,咬着牙,随即面色不甘的抬头道!
想到送来的一摞长发,昨日被迫出关的张南离差些气的控制不住体内燥浮不稳的灵力。
“那个二阶小鬼?”,张南离强压体内汹涌的怒火,磨牙道。
张长廊双眼闪过一丝怨恨,眼角有些抽搐,口中开合,道,“正是这个诡计多端的臭小子,谁能知道,他竟然是二阶修士,在我灵力匮乏之际,败与他手,最后才是落到如此下场!”,握了握已经无所知觉的残臂,随即传出清脆的咬牙声。
“老夫本猜测夏西定会给唐子冉几株宝药,我便亲自那寻那药师,结果也是着了那小鬼的道!”,张准基缓缓睁开双眼,渐无生气的双瞳中隐晦的波动飘忽不定,面色微变,枯槁的手臂在袖袍中隐隐抖动,手指已是萦绕着阴寒气,深深嵌入椅栏中。
阴气入木,透出几缕乌气,便是大块腐溃,化为一块块冰冷的朽木,掉在地面上。
张南离扫了扫气息萎靡不振的张准基,双目略微转动,轻叹一口气,道,“父亲,你说你大把年纪了,怎么不和我知会一声,也是跟去了?去了也罢,但是你血气糜弱,竟不顾性命与人交手,叫我这个做儿子的心里有愧。”
张准基闻声,苍白的几缕残眉微微一挑,心中轻笑起来,气息略有颤动的道,“我都是要进棺材的人了,若不是山脉中天降宝药,给我一丝苟活的希望,我也不会给你添乱!”,目光随意掠过张南离,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大半月,枫叶张家在张南离亲自率领下,参与抢夺宝药,屠杀村子,也不会少于五次之多,凭借狠辣的手段,瓜分到手的宝药怎么会少,可就算如此,这张南离却是尽数装进了口袋,连一株都是不舍得给自己将死的老父用于延续生命。
深知无望等到张南离给自己宝药,张准基便是在其闭关之际,悄悄跟着孙子张长廊一齐去了东河村。
谁知本稳操胜券的盘算竟被半路跳出来的唐蒙搅成了一锅粥,最后不说没有拿到宝药,却是备受欺辱!
而不仅张准基自己的计划失败,连在幕后指使的张南离也是未能得逞,没能趁机将东河村抹杀。
导致如今,枫叶张家从老到少都是将所有的怨念聚集到唐蒙一人之身!
“那下等药师之子怎么会有如此修为?”,张南离皱了皱眉,眼神许些飘忽,随后眼角一跳,琢磨的道,“距离上次的狩猎赛,不过半年光景,就算夏西全力培养下,也不可能短短半年间就突破到二阶修为?!”。
张准基见堂上的张南离避重就轻的避开了宝药之事,随即混沌的双瞳中不留痕迹的划过一抹阴冷。
可想到那实力极强的唐蒙,他心中也是不免起了一丝奇怪。
狩猎大赛虽然最为重要的目的是为了让诸多村子间减少纷争而存着,但是第二个目的便是相互之间的摸底!
每年的狩猎赛,不仅是每个村子顶尖战力的对碰,还是年少修士间的较量!
因为有着两项比拼的形式,一般为了那诱人的丰厚筹码,所有村子都会将自家的少年修士一起派出。
原因之一,便是,只要不是大小都是败了,其中一个赢来的筹码便能补上另一个输掉的漏洞,这样也不至于到最后一无所获。
原因之二,山脉中对自家年幼的修士视如珍宝,寻常时候无微不至的保护着,唯有在狩猎赛上,这种点到即止的比较,是对少年修士再好不过的历练了。
所以一般来说,村子间也几乎不会将自家新生代的修士掩藏起来,毕竟温室的花朵,这个道理,谁都明白!
“难不成,前几年,夏西便是在暗中开始培养唐蒙了?”,匍匐在地的张长廊见父亲火气有些平稳的趋势,便是试探的抬起了头,见貌识色的轻声道。
“夏西有第二种功法?”,张南离撇了撇小心翼翼的张长廊,也没在意,有些不确定的眯眼道。
话音落下,张长廊与老鬼张准基都是面色骤然一沉,想到了什么。
与夏西打交道也不算少了,他的灵力,再熟悉不过,可那唐蒙施展出的纯阳灵力却是丝毫与夏西不同。
雷谷山脉,几乎与世隔绝,虽是南风帝国的地界,但与帝国间也是极少往来,除了帝国在山脉中设立的管辖府是雷谷山脉唯一的帝国标签外,其他都无一联系!
而十二年前的战役中,帝国网罗天下,征兵驰援前线,让本就修士不多的雷谷山脉更是锐减了大部分,足足过去十二年,才是恢复过来!
而山脉中出世的村子也就那些,相互不说知根知底,也是有着七七八八的了解。
此时反应过来的爷孙俩缓缓对视一眼,都是有些明悟,若是夏西真的拥有第二种功法,却又是纯阳功法,为何自己不用?
“唐蒙身后还有他人?!!!”
几乎有些惊恐的神色在张长廊与张准基的脸上浮现,怔了许久,才是长出一口气,眼眶之下依旧徘徊着对未知的惧色。
张南离张了张口,过去许久,脸上也是有些异色缓缓褪去。
若唐蒙是夏西秘密培养的少年修士,倒还可以接受,毕竟夏西修为并不高,功法如何,他们也是见识了许多年了,比之他们的功法等级都是低了不少,但是眼前却并不是这么回事!
张南离思维透彻,为人缜密,在匆匆交手下,便是在当时就留了心眼,洞悉了唐蒙手中隐隐流转的纯阳灵力。
“不管这小子身后有没有其他修士,定有些秘密,日后多留意几分!”,张南离身体向后靠了靠,脸上带着几分凝重!
这突然出现的唐蒙,着实无比麻烦,不过转念一想,若是唐蒙身后真的存在一位不弱的师傅,那前几日,东河村面临屠戮的时候,为何不出手相助?
擒了三家村子的修士,却不敢杀,若是真的有备无患,有何惧怕三家联手?只有一个解释,便是唐蒙身后极可能不存在一个神秘的师傅,东河村此举,唯恐独木难支罢了!
不过以唐蒙所修行的神秘功法,手掌纯阳灵力,若是成长起来,对他枫叶张家实在是一个不小的隐患!
“这小子现如今不过二阶修为,不如父亲趁早将他杀了!”,张长廊青肿的脸颊上浮现一抹阴狠,狞声道。
张南离皱了皱眉,轻吸一口气,缓缓摇头,轻声道,“待我稳固修为,便亲自动手!”
张长廊闻言,眼瞳中跳跃起一些火热与欣喜,连磕破了的头,涔涔而下血都是毫不在意!若是父亲出手,必定手到擒来!
“不过半月,你竟然一跃到了五阶修为,怎么可能?”,张准基微抬眼帘,目光幽幽,看着张南离体表极难捕捉到的涣散灵力,第一次感到对自己儿子一无所知!
那股不同与他身上的阴寒气息,让他很久以前就有着一些猜测,张南离修炼的功法或许根本不是家族所传!
那股深邃幽寒的气息让人难以揣测,与他们相比,总是有着截然不同的些许霸道,可是这么多年,见其出手,却又难分有何异样,所以一直心存怀疑的张准基也难追其原委!
这次几乎是暴涨的修为,让张准基再次泛起了疑心,宝药再多,也会不可能一跃突破一阶修为,其中若无隐情,谁人会信?
张南离楞了楞,缓缓掀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抖了抖袖袍,没有回答张准基的问题,起身道,“他东河村出了一个手掌纯阳的小子,确实出乎意料,不管他身后有没有其他修士相助,东河村迟早是要灭在我的手上,只是时间问题罢了……”,苍白的手掌微微握起,缓缓捏成拳头,一缕幽光在眸间闪过,浑身的气息都是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