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里,曾经的皇后,如今皇太后张氏,正侧耳细听着一个青衣宦官的说话。
皇帝的驾崩,给这个坚强的女人带来的哀恸,已经从她的面容隐藏在了眼神深处,现在的她,看起来就是一个有着几分淡淡忧郁的美貌贵妇。
“陛下进宫后在九千岁的随侍下,在乾清宫里歇下了,说是下午召见内廷其他人等,所有人都在乾清宫前候着呢!”
“九千岁倒是没有在陛下寝宫中逗留多久,奉圣夫人一离开,他就跟着离开了!”
“陛下随侍有八名侍卫,一直贴身侍卫着陛下,也进了乾清宫,貌似御马监的赵胜试探了一下陛下的近侍,好像没试探出什么好!”
张皇后微微点了点头,又问道:“奉圣夫人和陛下说什么了?”
“从头到尾,陛下除了和九千岁一人说话,没有和其他人说过话!”青衣宦官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张皇后微微舒了一口气,一直前倾的身子,慢慢收了回来,靠在宽大的锦椅上,眼睛看着坤宁宫远处的大门,安静了下来。
“娘娘,要不要小的去见一见陛下,提醒他若是不娘娘和先皇力争,只怕陛下的这龙椅,还来的没这么轻松呢?”青衣宦官低着头,轻声说道,语气细微得除了他们两人,没人能听得见。
张皇后摇摇头,没有说话,青衣宦官等了一阵,没有得到其他的吩咐,悄然退了下去。
另外一边,不远处的乾清宫里。
将魏忠贤打发走了的朱由检,哪里有半分的倦意,高寒等人随侍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将书案上一本厚厚的名册,一页页的慢慢翻开来。
这是内廷十二监四局八司的名册,稍微有点官职,有资格上花名册的人,都在这里了,当然,呈交御览的册子,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名字都能上去的。
“宣尚膳监陈酿觐见!”
乾清宫大门打开,高寒大踏步的走了出来,对着台阶下密密麻麻的人群高喊道。
一个青衣胖子,几乎是一边擦着头上的汗水一边从人群中挤出来,朝着高寒跌跌撞撞而去。
“其他人等,暂且告退!”
台阶下众人“嗡”的一声,众人等了半天,就等了这么一个答复,顿时就议论起来。
高寒却是不管他们的反应,掉头就走,那尚膳监的胖子陈酿,立刻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这位大人,怎么称呼!”别看这尚膳监的陈酿身材胖,但是,有些地方却是灵活无比。
就比如现在,他一手仿佛是在擦汗,但是,另外一只手却是在抬起的袖间,丝毫不带烟火气的朝着高寒伸出了一张银票。
这伸出的角度之巧妙,确保只有他和高寒两人看得到这银票,其他的地方,都被身体和袖子挡住了,动作之娴熟,更仿佛是演练过千百遍一样。
“一点小小的见面礼,日后还请大人多多关照!”陈酿压低了声音说道:“咱们伺候皇上吃饭的,知道皇上的口味和脾性最重要了,大人到时候一定可要点拨在下一二啊!”
高寒微微一愣,将那银票收了进来,胖子见他收了银票,脸上笑得更欢了。
被带到皇帝面前,胖子趴了下来,规规矩矩的按照规矩磕头、见礼。
“陈酿,你掌管尚膳监,朕的饮食皆有你负责,朕和先皇略有不同,在饮食方面,朕有着自己的喜好!”朱由检看都没看底下趴着的这位尚膳监的掌印太监:“有不懂的地方,高寒会教你!”
“奴才知道了,奴才一定侍候得陛下满意!”
朱由检放下手中的名册,看着下面的陈酿:“你尚膳监有多少新进的宫人?”
“回陛下,应该有七八个吧!”陈酿的汗又下来了:“最近新进宫人较多,往年一月也未必有一个!”
“让他们给朕传膳吧!”朱由检摆摆手:“要机灵点的,那些粗手笨脚的,看着就厌的家伙,就不用出现在朕的面前了!”
陈酿连连点头:“奴才知道了,奴才这就吩咐下去,立刻传膳!”
看着胖子连滚带爬的退了下去,朱由检看着身边的侍卫们,微微笑了一下:“是不是觉得朕既然从王府里带了饮食,还要传膳,简直是多此一举!”
“臣等不敢!”高寒等人,齐齐回答道。
“今日进宫,举目都是那魏忠贤的爪牙,朕是在是有点心惊啊!”朱由检摇摇头:“虽然苏卿说都教授了你们识毒辩毒之术,但是你等也才区区八人,真有人在饮食里做手脚,你们识毒辩毒若是稍有疏忽,或者是不大确定,少不得要以身试毒,朕可不想因为这样的事情,折损你们任何一人!”
“召集些新进的宫人,尤其还是尚膳监这等不打紧的所在,一个可以做试毒之用,此外,若是有可用之人,这些新进宫人,即使受那魏忠贤的荼毒,也是没有多久,朕皇恩浩荡下来,收取些人,还是可以用的!”
“陛下想的周全!”高寒汗颜,他刚刚想的,还仅仅是召见这尚膳监的太监,是朱由检打算进宫第一件事就掌控尚膳监呢,没想到朱由检想的更远。
“这事情,高寒你要盯着,用心办,朕掌管自己的膳食,无可厚非,那尚膳监也不是什么重要所在,不会让魏忠贤过于猜疑!”朱由检点点头:“宫中步步危机,能用之人寥寥无几,指望不上别人,那咱们就得指望自己了!”
“陛下圣明!”高寒点头。
“别拍这些马屁了!”朱由检看看高寒,又看看身边的陈珂,管致远几人:“若是在你们几人面前,我也是一番不通人情,摆出一副皇帝的架子让你们离心离德,在这深宫之中,又有谁来护我周全!”
“所以,不要太拘谨!”
“臣等实在是有些紧张,若是不陛下圣威,臣等在魏忠贤和他的爪牙面前,都不知道露出了多少洋相了!”高寒讪讪一笑。
“魏忠贤和他的爪牙,不一样是人么?”朱由检微微一笑:“忘记你昨天答应我的事情了,咱们君臣,得好好的做一番事情出来,今天,才仅仅是个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