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城 城北 古城区
“钟鼎家,书香族,笙歌归旧院,独余窗前蜡烛红。”
在这间破败残旧的屋子里,青守的话语回荡在每个人的心头。
林幽的迷茫,徐缨汐的疑虑,方曜的惊讶还有麻衣老者的震惊。种种不同的情绪萦绕在他们的心间,每个人看着青守的眼神都是不同的。
青守静静地站立在原地,双手别在身前,昏暗的光线下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麻衣老者眉头紧皱,一脸复杂地看着青守,眼中隐含着微弱的光芒,似乎是想要从他的眼中看出些什么来。
可他这仔细一看,他心中的惊意又更甚了几分,因为此刻,青守的眼神中除了淡然,竟还隐约闪烁着一丝异常微弱的金光。
麻衣老者心头一震,可就在一瞬之间,青守眼中的那抹金光突然又瞬间消失殆尽,之后无论他怎么看,青守的眼中却还只是一片如寒潭般深邃的黑,这不是一个少年能拥有的眼神。
“你叫什么?”麻衣老者此刻也已经收起了原先的不屑,现在的他丝毫不敢轻视眼前的这个少年。
“晚辈青明宸。”青守微微一笑,拱手道,他的态度恭敬到了极点。
麻衣老者眯了眯眼,似乎是在想着这个名字的来头,片刻之后,他又有些狐疑地看了青守一眼。
方曜见麻衣老者脸上带着疑惑之色,便知道他是不相信青守说的话,于是连忙上前,低声对麻衣老者说道:“三叔公,他确实是叫青明宸。”
麻衣老者眉头一挑,瞟了方曜一眼,见后者脸上的表情不像是看假的样子,于是轻咳了一声,然后看向青守身后的徐缨汐和林幽,微微笑道:“老夫方世勉,不知二位姑娘如何称呼。”
徐缨汐和林幽微微一愣,然后连忙拱手回礼。
“晚辈徐缨汐。”
“晚辈林儒初。”
麻衣老者方世勉脸上表情微微一凝,下意识地喃喃道:“林…儒初?”
方曜站得近,故而听到了方世勉说的话。他偷偷看了林幽一眼,见林幽毫无反应,于是悄悄地低声道:“林姑娘自幼便在天峰,应当与谧静毫无干系。”
方世勉听后,瞳孔微微一缩,有些不满地低声道:“应当?”
“三叔公。”方曜忽然苦笑道,“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不如先进去再说吧。”
麻衣老者眉头微蹙,微微沉吟了片刻,而后看了方曜一眼,见他一脸期待的模样,不由地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点了点头。
方曜见状,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喜色,扭身看向青守等人,激动的说道:“我们进去吧!”
“进去哪啊?”林幽好奇的问道。
“当然是北海商会啦。”方曜回道,说罢还不由地冲青守挑了挑眉毛,像是在炫耀着什么一样。
青守见方曜一脸得意,不由地一笑,然后抬手朝方曜竖起了大拇指。
一旁的麻衣老者面无表情看了他们一眼,过了一会便转身走向屋中正对门的一堵屋墙之前。
麻衣老者站在这堵残破的屋墙前,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而后伸手在墙上摸索。
青守等人似有所察觉,此刻也都将注意力放在了老者的身上。
只见麻衣老者在那堵屋墙前捣鼓了一番,紧接着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颤抖声,那是从屋墙里传来的声音。
青守眼前一亮,死死盯着那堵屋墙,脸上似乎带着一丝好奇的神色,就像是一个孩童看到了新奇的玩具那样。
与此同时,方曜也是带着一副好奇的表情,慢慢地朝那边靠近,然后探出个脑袋似乎想要知道麻衣老者是如何弄出这种动静的。
“咚!”只听见一道巨响,像是巨石落地一般,让青守四人瞬间心神一震。
只听见巨响刚一响起,那堵残破的屋墙中间突然出现一条从中间纵贯直下的缝隙。紧接着,在一阵“轰隆隆!”的巨响中,那道缝隙从中间向两边裂开。
在青守等人好奇的目光下,那道缝隙缓缓裂出一条宽阔的阶梯,阶梯一直向下,下方是是一片漆黑,一眼看不到尽头。
“跟我来。”麻衣老者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进暗道里。
青守等人面面相觑,而后便跟在麻衣老者的身后,朝着暗道深处走去。
……
清水城 城郊
此时的夜空阴云密布,冷冽的寒风一阵接着一阵划过,在这片荒野上吹起一条接着一条的狭长的草浪。
苍茫的大地上一片漆黑,本应高挂于长空之上的明月与繁星此刻也都躲藏在成片的阴云之后,此时的这片城郊大地已经是黑到了可以说是伸手都见不得五指的地步。
遥遥望去,依稀能在这苍茫的荒野上看见一道人影,只见那人背后拖着一把锯齿大刀,身披一件黑色的毛裘大衣,独自一人走在这片荒野上,只在身后留下一条长到没有尽头的刀痕。
忽然,那人停住了脚步,静静地站在原地,任由着呼啸而过的北风吹起大衣的边角。
不多时,在他身后不远处缓缓出现一道人影。
“古有霸刀斩山川,今有虎齿断江河。”一道清亮的声音忽然传来,悠悠地回荡在荒野之上。
“阁下可是虎齿段江河?”
只见那身披黑色毛裘大衣的魁梧男子也不回头,只是淡淡的回道:“是,不知你是何人?”
那人也不回话,只是朝着段江河的方向慢步走去。
段江河眉头一皱,已然是感觉到那人接近,于是只得转身看向来人。
可是哪怕以他归演地境的修为,却也不无法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看清来人的脸庞,只能依稀看出来人穿的是一件白衣,手上好似拿着一把古木制成的剑鞘。
“同在江湖,我知你是何人,你却不知我是谁?”白衣男子忽然开口道。
段江河听后,眉头微蹙,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那你可识得我这一剑。”白衣男子的声音悠悠传来。
紧接着,段江河瞳孔微微一缩,猛地举起手中的锯齿大刀,朝前狠狠挥去。
只见他的前方,一道凌厉的剑气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朝他直奔而来。
剑气的轨迹飘忽不定,段江河也不好以大刀的锋芒硬撼,因为大刀笨重,挥刀后若不能准确地接下剑气,必然会被剑气所伤。
他不能冒这个险,哪怕他的刀道有大开大合之势,他也不能!
不是怕,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因为他已经认出来者是谁了,剑气虚无缥缈,看似柔弱却又凌厉至极,那是“云道”的剑。
当今天下只有两人在“云道”上的造诣远超他人,且立于顶峰。
那么何为“云道”?
“云道”,顾名思义,便是云中的道,或者说是如云一样飘渺的道。云,多变、虚幻、飘渺、难匿其轨迹变化。这便是“云道”的特性。
所谓云中之道,自古便以诡异多变、虚无缥缈所闻名于江湖,所习云道者,其所用招式变幻莫测,且难寻踪迹。而如今的江湖中,将云中之道修炼到极致的便只有两人。
其中一人便是明宗的云仙慕白宵,而另一人便是近十年内闻名于江湖的“一介白衣”。
这个“一介白衣”是江湖中人所起,并非此人自诩。
一介白衣江湖行,归来已是剑中仙。
这便是尘星宫的天榜所撰写的评语。
段江河心中顿时泛起一丝绝望之意,因为他很清楚自己与面前那白衣男子的差距。
天榜与地榜,忘生天境与归演地境,那便是与天地齐高的差距,可望而不可及。
“嘶!”剑气与刀刃相触的一瞬间,一片绚烂的火花顿时照亮整片荒野,驱散了无边的黑暗。
段江河眼中倒映着乍现的火光,忽然他脸色一变,眼帘隐约睹到一道白色的身影从自己身前飘过。
紧接着,一抹透骨的寒意瞬间涌上段江河的心头。他全身猛地一震,一股强大的气浪以他为中心涌向四面八方。
他双手握住刀柄,以左脚为轴心,全身猛地发力,只见一圈火光的残影如一圈光晕将他自己围住,那是刀尖上残留的火光。
可是,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段江河微微一愣,然后脸色大变,抡起手中的锯齿大刀便朝自己的头顶上方挥去。
“迟了些。”只听见一声虚无缥缈的声音忽然响起。
一抹血花突然升起,绽放在茫茫黑夜之中。
“砰!”那把锯齿大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应声落在远处。
段江河半跪在地上,左手捂着右肩,一缕缕殷红的鲜血顺着垂下来的右臂缓缓流入荒野之中。
白衣男子站在他的前方,低头俯看着他,眼中不带一丝情绪。
“为何不杀我?”段江河咬牙道,此刻他的脸上写满了不甘。
“我本想杀你,可却不能杀你。”白衣男子淡淡的说道。
“什么意思?”段江河微微一愣。
“因为我哥不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白衣男子的脸上竟流露出一丝不满之意。
段江河咽了咽口水,然后疑惑的问道:“那又为何要伤我?”
白衣男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缓缓离去,只留下一句话。
“我哥说了,你既然已经入了局,那就老实点,逃,是逃不掉的。”
段江河沉默了,他看着白衣男子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他忽然开口喊道:“你究竟是不是白衣?”
此言一出,走在不远处的白衣男子身形微微一顿,而后幽幽地回道:“往后,江湖中再无白衣。”
段江河愣住了,他不笨,却也不聪明,这句话他听得懂,却又没全懂。
许久之后,段江河慢慢地站了起来,看着白衣男子离去的方向,幽幽地叹了口气,然后捡起一旁倒在草地上的锯齿大刀,便朝着白衣男子的离去的方向走去。
既然风已起,浪将至,那便顺其自然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