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金玉无比庆幸自己灵光一闪，把发簪交给了赵佑。
她大口喘着气，用袖口擦了擦湿润的鼻尖，下马全靠手松开缰绳，上身一歪，软趴趴地掉下马背。
“金……金玉啊……”安城郡主扒着唐金玉的胳膊，虚弱地喊。她好歹能正常下马，但也站立不稳。
“你不是……不是认识教官吗……你去……劝劝，劝他。”
唐金玉瘫在提前铺好的软垫上，把汗水沾湿的发丝从腮边扒拉掉，拧开院助发的水囊，灌了好几口清凉的水，才晃了晃脑袋。
“……不要。我……我不擅而勇为。”拢共只是累了些，因为这事儿跑去求情，她嫌丢脸。
安城郡主面露崩溃，拿帕子用力抹了抹脸，“要是明天还来，我就要请假，我不行了。”
“……呼……你，你安静点，歇歇吧。”绕马桩，踩马步，疾行过矮树，整整一个时辰没停过。大量的运动让她现在头晕眼花，还困得不行。
“今日课毕，请诸位归家多多休息。”
赵佑看了看院助在一旁按他要求，针对每个人记录下的事项，大致了解了坤院的水平，看此刻一群少女东倒西歪，唉声叹气，好笑地勾了勾嘴角。
“教官慢走——！”
一众人半死不活地爬起来站好队，拖长尾音费劲地喊完，又重新躺回软垫上。
赵佑下午还排了乾院的课，嫌回府一趟太麻烦，索性午休时间就在太学待着。
太学给每位教员都安排了单独的院子，院里种满苍竹，环境极其幽静。赵佑打水洗了把脸，伸手到怀里想掏帕子，突然一顿。
……唐金玉的发簪还在他这儿。
“佑哥哥！”
只是刚想起一双杏眼，杏眼的主人便出现在眼前，赵佑循声看去，唐金玉提着红木饭盒，换了条月白襦裙，俏丽地站在院门口，笑盈盈地问
“我能进来吗？”
“……唐二小姐。”赵佑背过身，先将脸上的水渍擦干，才请人进来。
唐金玉难得没有一路小跑，而是一手拎着比她腰还粗的饭盒，一手扶着门框，小步踩进院里。
“你吃饭了吗？”把饭盒放在院子的石桌，唐金玉环顾四周，又招呼水井边的赵佑。
“太学食饭粗糙，师生大多带饭。祖父担心你不熟悉太学，就给我多装了些，来尝尝吗？”
顿了顿，又说：“饭菜都很清淡。”不是前天酒楼点的那种。
赵佑显然也听出话外之音，勾了勾嘴角。
“……那就多谢了。”他来之前还在想午饭去何处解决。
唐金玉打开饭盒，动作利落地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摆到石桌上。
红烧河鱼，清炒时蔬，龙井虾仁，葱烧羊肉，凉拌藕片，分别装在食盒里。
另有四节竹筒，两个装汤，两个装饭
“你喜欢吃什么？我下次给你送。”唐金玉笑眯眯道：“你可别客气，祖父要我一定问出来你的喜好。”
“……我于食物，并无喜恶。”赵佑摇头，“日后府里会给我送，不必麻烦你。”
唐金玉耸了耸肩，没喜好也是喜好的一种，回去能交差就行。
“哎呦！”屁股刚碰到凳子，她惊呼一声。
“怎么了？”赵佑走到她跟前，小院还未来得及打扫，他担心凳子上有东西，想拉人起来。
“别别别！没事！我没事……”唐金玉隔着衣服揉了揉腿，不好意思地捂了下脸颊，“腿有些疼，我歇会儿就好了。”
赵佑了然，唐金玉马术一般，上马坐姿不正，即使屡次纠正，在马背上也较旁人更费力，今日课上一刻未歇，腿疼是躲不了的。
“回去找些活络膏，在酸疼处揉搓至发热，何时不适消失，何时再停药。”
为了观察坤院的水平，赵佑安排了超出她们能力的训练，唐金玉看似娇气，却能全程跟下来，他也很惊讶。
“回去少走动，关节如有不适，要立即寻大夫。”看唐金玉低着头，小手一下下轻轻捶打腿面，难受得嘴巴都撅起来，一时有些好笑。
“佑哥哥，我的腿不会变粗吧？”唐金玉飞快地比划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苦着脸问道：“太粗的话，我就要裁新的骑装了。”
赵佑嘴角一抽，“不会。”
以太学的训练强度和间隔，再练上一年，也不会有太大变化。
“不过……”想起马场两次见面，少女洁净的浅色衣服，“今后还会上课，裁些新骑装也好。”
“恩？”唐金玉惊喜地转头看赵佑。平时穿的无所谓，骑装她就想穿不重样的，越不擅长的地方就要越体面，这样才不尴尬。
唐金鸣因此一直笑话她花架子，没想到赵佑竟会和她有一样的想法？
一提裁衣服高兴，果然是小姑娘。
赵佑按着自己的想法开口：“应裁些耐脏的骑装。”
“……啊？”
斟酌着用词，他不想过于直白，“练马难免沾上灰尘，不必刻意躲闪。”
好几次唐金玉都能用更省力灵活的法子，纵马跨过障碍，但为了衣着整洁，反而会费力愈多，舍近求远。
她基础尚弱，本应稳扎稳打，将姿势练成习惯，却在意太多，每每都有小动作。
唐金玉瘪了瘪嘴，蔫巴巴的“嗯”了一声。
赵佑笑了笑，他这几天笑得尤其多。
唐金玉活得很鲜明，高兴就笑，难过就苦着脸，有仇要当场报，遇到困难却愿意坚持，每一刻都十分活跃。和她接触的人，也会被带着活络起来。
如果他有妹妹，大抵也希望能长成唐金玉这般性情。
唐金玉被挑明了爱做小动作的毛病，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招呼着赵佑吃饭。
“佑哥哥，你在西北军都做什么？”唐金玉课上累过了劲儿，不太有胃口，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叽叽喳喳地找话题。
“……练兵，巡逻，开会。”赵佑吃得快，却不太在意什么食不言的规矩，军中也常有午饭开会的时候。
“那你平时无事，都玩什么呀？”
“……偶尔和同僚一道，去城中看看。”
“你们会喝酒吗？”
“少，除非轮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