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曙隐未回应阿溢的话,横抱起何辞镜便离开此处。
迷迷糊糊间,何辞镜记得自己落入了道怀抱中,勉强睁眼,却因过于迷糊,这脑袋都未清醒,什么也未瞧清,入眼之物,皆是模糊一片。
精疲力竭下,她重重闭上了眼。
卓曙隐目光时而落至何辞镜身上,心头早布满了惊诧。
这玉,怎会出现在她身上?
一袭凉风狠狠一刮,何辞镜面上所覆的面纱直被吹落,方才,她举身上所有力气勉强戴上面纱,并未戴牢,面纱承不住大风。
“卓王,面纱掉了。”阿溢手疾眼快,第一时间拿回了面纱。
阿溢特地递上了面纱,却见卓曙隐微挑眉,冷眸多了思索之意。
何辞镜面色不佳,唇瓣毫无血色,眼尾那颗朱砂痣媚入骨子,媚而不娇。
本该出现在脸颊上的刀疤消失了,极度吹弹可破,柔嫩了不止一个度。
世明玉能让人浴火重生。
置之死地而后生,莫非……
寻思至此,卓曙隐随意接过面纱,伸手轻轻勾了勾,内力作用下,他隔空为何辞镜戴上了面纱。
何府,何夫人与何紫昙正在一屋中。
昨夜,两人都睡了好觉。
该除的人除去了,心里又怎会不舒服。
梳妆镜前,何紫昙在奴婢的服侍下,正在梳妆打扮。
何夫人坐在何紫昙身旁,手中正端着燕窝汤,正有一勺没一勺地将燕窝汤送入口中:“待你梳妆打扮后,我们就起身去趟卓王府,卓王尚未娶妻,若是有机会嫁入卓王府,倒也是个不错的抉择。”
卓王名声在外,此人年轻有为,百战百胜,是卞城无数姑娘家的梦。
何紫昙的眼皮跳了跳,多了犹豫态:“卓王……手段残忍,虽说是我们设计,让卓王误以为偷窥他沐浴之人是何辞镜,可二话不说将人丢进狼山……”
“无妨,娘带你出去长长见识,有利无害,至于能否与卓王联姻不急,卓王手里有何家的人命,何辞镜死在他手,真要联姻,也难免有流言蜚语。”何夫人想的倒是多。
何夫人的话,让何紫昙噘起了嘴:“娘也知难免有流言蜚语,还想着让我嫁入卓王府,卓王的性子太难驯服,不然,我还真想好好考虑卓王。”
何夫人笑着摇头:“话也不是这么说,若卓王有意,流言蜚语自有解决对策,再桀骜难驯之人,也有弱处,只看你是否能入了他的心。”
若入了卓王的心,还怕不受疼爱?
若无法入卓王的心,下场怕是只会同何辞镜那般,直接被丢去喂狼。
细细思索何夫人的话,何紫昙越发觉得有理,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特地伸手理了理发鬓。
卓王府,一处雅屋中。
何辞镜双手紧紧抓着被子,脑袋摇成拨浪鼓,汗水布满额头,口中还在碎碎叨叨呓语着,显然被梦魇缠住了。
屋外长廊上,卓曙隐手中正拿着本书籍,借助着阳光看书。
“卓王。”
阿溢大踏步来到卓曙隐身前:“何家人在门外求见,请您放过何家大小姐。”
卓曙隐眼中夹着寒意,唇瓣微微一扬,似万般无奈摇着头:“说来好笑,一夜过去,待人死透再来讨人,倒是诚意满满啊。”
人没死透前,多的是机会来讨人,亦或者是说好话。
何家人的耳目还不至于如此愚钝,他何时处置何辞镜,何家人不可能不知。
“那便赶走。”阿溢脱口而出。
阿溢这一张口,便被卓曙隐瞥了一眼。
这一记眼神也没什么,就是格外冷淡罢了,却让人心生寒意。
阿溢嚅了嘴,不敢妄自出言:“请卓王吩咐。”
卓曙隐收回目光,不紧不慢道:“请入厅堂,好生招待。”
梦里,凝霜梦到了母亲被人杀害的场景。
血淋淋的鲜血,溅了一地。
那时她还小,不懂什么叫痛,她只觉得心里空落落,失去了最为珍贵之物。
凉露是母亲安排给她的贴身侍卫,与她同岁,却比她懂事许多。
她寄于伯伯家,哪知,那伯伯为成为武林盟主,杀了她的母亲,成为了新一任武林盟主。
抚养凝霜,是为了能得到有关世明玉的讯息,不想,事情败露,所谓的伯伯便追杀她。
凉露为救凝霜,中了一刀,跌入坡底,生死未卜……
“不要!”
床榻上的人被惊醒,门外的卓曙隐也同样被惊扰到。
凝霜虚弱的靠在床榻口,紧紧攥着被子,眸色透出的神色与这幅柔弱的身姿截然不同。
从今日起,她不再是凝霜。
是浴火重生后的何辞镜。
她要过的,是两个人的人生。
“醒了?”
低哑而又冰凉的男声入耳,何辞镜抬了抬头,便瞧见刚踏入屋子的卓曙隐。
灵魂与身体的融合,让何辞镜脑子里有两段人生的记忆。
她想起了昏迷前看到的身影,再结合身处之地,不难分辨那时出现在狼山之人是卓曙隐。
“你将我丢于狼山,现又救了我,究竟是想我死,还是不想我死?”何辞镜进行询问。
如此语气,与先前那个懦弱的何辞镜不同。
更像换了个人。
卓曙隐面无表情,冷冷看着她:“无论我想怎么做,我终究救了你,不然,你能死千百次。”
男人的眸色寒意四起,与之对视,宛若有把长剑,紧紧抵在她的脖颈处,咽喉抵着长剑,哪怕咽一口口水,都难受。
何辞镜从未见过如此俊朗,却又如此冰冷之人。
卓曙隐将何辞镜丢入狼窝,后又救了她。
说感激,她可没一点感激之意,说恨倒也不恨,没卓曙隐,她哪寻得到这幅肉身。
要说真正害她的人,并非卓曙隐,而是冒充她,在暗中偷窥卓曙隐沐浴之人。
卓曙隐早早便吩咐过下人,就在何辞镜苏醒不久后,这些下人便去准备洗漱之物,与淡粥。
何辞镜也的确饿了,垂了垂眸,手中拿着勺子,开始喝粥。
“何夫人来了,你可要见?”卓曙隐将目光落至何辞镜身上。
他清楚地瞧见了眼前之人的手,瞬息一僵。
稍稍一缓,何辞镜恢复了喝粥的动作,女声低缓,目光随之看着卓曙隐:“现在还不是见面的时候,不知卓王可想看一出戏?”
“戏?”卓曙隐的语调稍转。
若说浴火重生,生死之际,性子转变的倒是过快。
原先,何辞镜可不敢对上卓曙隐的眼,骨子里的欺软怕硬、懦弱,可掩饰不了。
可现在,这女人眼中可没有丝毫软弱之说。
“卓王只需静观其变,什么都不用做。”何辞镜道出心头所想。
她可没打算让卓曙隐帮她点什么,此人险些让她丢了命,并非好惹之人。
就算,她想让卓曙隐帮忙,恐怕人家还未必肯帮忙。
“静观其变?”
卓曙隐似想到什么,唇瓣微微一扬:“如此说来,你会暂住本王这?”
“卓王若不乐意,我现在就能走,这外头还有客栈,有的是地方住。”说这话时,何辞镜下意识伸手往兜里摸了摸。
兜里空荡荡,可没有丁点银两。
恶狼袭击,她发鬓上的发簪早掉干净,就连耳垂上的耳坠也不知在何处,这没钱可不好住客栈……
何辞镜的名声素来不好,怕是没有客栈愿意赊账收留。
卓曙隐似看出何辞镜的尴尬之处,不紧不慢道:“何大小姐当真现在就要离开?”
何辞镜咬了咬唇,改了改话风:“卓王,小女子可否小住两日,您这地大,人也好,想必也不差这一间屋子……”
这一番话,显然是睁眼说瞎话。
卓曙隐出了名的手段残忍,为人冷厉,人好这词可不适合用在卓曙隐身上。
卓曙隐显然听出了马屁味,深邃的瞳有了微妙转变,只见他伸手,对着何辞镜脖颈处勾了勾:“你这块玉挺丑,不如就当房费抵押了如何?”
一提玉,何辞镜的心瞬移疙了下。
这玉可不是普通玉,给不得。
何辞镜笑了笑:“卓王都说这玉丑,又怎会看上这块玉,卓王府想来也不缺玉,随手挑块,也胜过我脖颈上的玉。”
世明玉,乃世间万玉之首,无数人梦寐以求,却又求而不得。
世明玉的外表,与流传中的截然不同,因此,何辞镜倒也不怕被认出。
卓曙隐不紧不慢收回了目光,并未继续打趣何辞镜:“你刚醒,好好歇着吧,我就先离去,不搅你好梦。”
卓曙隐离开屋子,强大的气场也随着他离开消散干净。
何辞镜松了松气,手不自主抚摸上了世明玉,眸色越发深邃。
厅堂中,何夫人正喝茶等待。
等了许久,连个鬼影子都未出现,何紫昙耐不住性子,压低声线询问:“娘,我们等待的这时间,够从何府来回卓王府好几趟了,这卓王怎还没出现?”
这番话,也恰恰是何夫人想说的。
只见何夫人起身,对着厅堂外守着的小厮询问:“卓王何时来?”
小厮摇头:“卓王行踪无人敢过问。”
言下之意,卓王来不来他们都不知。
何紫昙抿了抿唇:“卓王还真是心高气傲不可一世,我爹爹是一品大臣,卓王断了我大姐的命,还如此怠慢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