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半响,老夫人冷哼一声:“虞清欢,你不必虚张声势,你以为淇王将你禁足的事老身不知道么?”
“那你怕是不知道,我拔了院子里的牡丹烤了锦鲤,还动手打了厨房的管事,但淇王连大声对我说话都不舍得。”虞清欢道,“这是我们夫妻间的趣味,像祖母你这种对夫君逆来顺受的人,根本不会懂。”
在这些人面前,她连温良恭俭让都不想装了。
既然注定无法共生,何必强逼自己与她们虚与委蛇?善良恭顺换不来尊敬和爱护,倒不如快意恩仇,好歹让自己心里舒坦,不会觉得委屈。
在众人极为震惊和难看的表情中,虞清欢唇角勾起,起身拍了怕衣裙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好了,不与你们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要扮演家和万事兴,拜托找个傻子去,要想与我谈什么条件,除非祖父亲自来。”
甩了甩袖子,虞清欢转身干脆利落地离开。
走到目瞪口呆的虞清婉面前时,虞清欢一把推开:“大姐,你挡我路了。”
走出清荷苑,虞清欢冷冷回头看了一眼。
老夫人积威多年,原氏称霸已久。来自她们的欺凌、侮辱、轻蔑与鄙薄,贯 穿她八岁以后的人生,她对她们的恐惧,已经深深淬在骨子里,要说全然不怕,那完全不可能。
但是,她绝不会允许自己再被这种恐惧支配。哪怕是蝼蚁撼树,她也绝不再受虞家一分闲气。
楚氏的院子,在相府最偏僻的一隅,虞清欢东拐西拐许久,才来到一处门扉腐朽的院落。
“娘!”虞清欢忍不住唤了一声,提着裙子朝院子里跑去,“我回来了。”
楚氏正在院子里纳鞋底,她很瘦,浆洗得发白的春裳盖不住突出来的骨头,那握着针线手上,手腕上一只廉价的玉镯轻轻晃荡。
她们在景州的时候,生活尽管不富裕,但娘亲从未像此刻这般落魄,是虞家剥光了娘亲身上的光彩,让她变得这般憔悴、凄凉。
听到虞清欢的声音,楚氏蓦地抬起头,霎时红了眼眶:“晏晏,你……”
楚氏没说完就捂住了嘴巴,剩下的话哽死在喉咙里。
晏晏是她的小名,从来只有娘亲和外祖父这样叫她。
虞清欢扑到楚氏的怀里,贪婪地汲取她身上的温暖,算上前世,她已经三年多没有见到娘亲。
“娘,晏晏好想你,对不起,让您担心了。”虞清欢哽咽一句,氤氲的水汽在眼角蔓延。
娘亲的怀抱这么真实而温暖,前世她怎么舍得抛下娘亲独自一人?
“晏晏,你怎么来了?”楚氏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目露忧色。
虞清欢赖在她的怀里,小猫儿般道:“娘,淇王很好,有他在,女儿便能来见您。”
楚氏万分欣喜,偏过头抹了抹眼泪,半响,这才推开虞清欢:“晏晏,头发乱了,娘亲给你梳整齐。”
出嫁那日,楚氏甚至不能来送一送她。虞清欢知道,娘亲心底有遗憾。
她乖巧地坐在楚氏面前,撒娇道:“娘亲,给晏晏绾发。”
楚氏又抹了抹眼角:“我们的晏晏成婚了,娘亲该给你绾发。”
听到这话,虞清欢的眼泪蓦地就止不住了,尽管世人欺凌,尽管处境艰难,尽管生活尽是恶意和欺骗,但娘亲对自己的爱,从来都是真实的、毫无掺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