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哑巴要生孩子了。

嘶吼冲破产房浓重的消毒水气息，一声低过一声。

绝望，难听。与三年前那场空难一样，她又挣扎在生死边缘。

“不好，产妇血压骤降！”

“心律不齐，她的体质太差了，根本无法生产。”

“难产了，快去通知家属，保大还是保小！”

“亥——”嘶吼突然急促起来，不会说话的人努力发声竟会那么的难听。

叶倾心竭力想睁开眼睛。

保大还是保小？这对她来说从来不是一道选择题。

“亥——亥——”她张着嘴，声音像卡车的急刹车声，从喉咙底部传出来。

保孩子！

一定要保孩子，求求你们！

这可能是他唯一的血脉了，也是救他的希望。她一定要帮他保住！

拼死怀上他的孩子，受尽冷眼，终于熬到临产，她决不能在这时候放弃。

无数次坚持不住，她都幻想孩子能跟他长着相似的眉眼，以后可以健健康康地陪伴着他，想着他看到自己的血脉时，也许能开心一点。

这一次，她也能撑下去！

“叶倾心家属，叶倾心家属在不在？”外头，护士在喊叫。

叶倾心心头冰凉。

她哪里来的家属，他们不会来，他也不会……

“聿少签字了！”护士忽然跑进来。

他竟然来了？

叶倾心顿时清明了几分，心头是从未有过的喜悦。

他竟然真的来了！

而那名护士看着签字单却是眉头一皱，这单子底部是一个非常潦草的签名，字迹很大，把选择项都给盖上了。

“这是保大还是保小？”

她突然想到一则传闻，坚定地喊道：“聿少选择保孩子！”

保孩子……

叶倾心的心瞬间被击得粉碎。

挺，挺好的。

起码，他看重了这个孩子了。

叶倾心想笑，眼角却滑落两行泪，心还是疼了。

他到底还是恨她讨厌她，连犹豫都没有，就这样放弃了她。

说来可悲，他们唯一认同的一件事，就是在她们母子生死之际，都选择了保孩子。

往事一幕幕翻出脑海。

她不顾一切的靠近，他的冷漠嫌弃，她的小心翼翼，他的厌恶毒舌，所有人都骂她痴心妄想，骂他们臭味相投。

好累，好累。

宝宝，你要加油啊！

商聿，如果我活了下来……

我们，离婚吧。

*

医院，阳光明媚的落地窗前，洁白的纱帘迎风飘荡。一道挺拔的身影坐在轮椅上，身子的一半却隐在暗影里。

阳光和暗影，明暗交界，极致的光亮对应着的是绝对的暗。就像他这几年来的心境。

“少爷，叶小姐生下了一名女婴，体重六斤七两。”商家的管家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男人的反应，小心翼翼道，“孩子很健康。”

一如既往的沉默。

窗前的人像是没听到。

在管家以为再次不会得到回应时，突然听到一个淡淡的“嗯”。

“到底是父女血缘。”管家暗想，犹豫着要不要提一提那位叶小姐的情况，好歹也是法律承认的商家大少奶奶。

“少爷，叶小姐她……”

“嗞——”轮椅摩擦着地面，发出一声尖锐的刺响，顿时把管家的话给吓了回去。

商聿骨节分明的双手握在轮椅双轮上，简短有力地往前一滑，轮椅在瓷砖地面上滑动起来。

这把高科技轮椅上明明有全自动按钮，他却喜欢用手驱动，每一次他动手操作轮椅的时候，那滑过的轮子总让人感觉像是要从他们身上碾过来一样。

管家见他过来，忙避开，猜不透他现在到底是不是在为喜得千金开心，更加不敢上前扶他。

“带上小小姐，回商家。”清冷的嗓音，充满了强势。即使这几年他受伤后被人嘲笑受人冷眼，但曾经上位者的气势依旧不容小觑。

“小小姐？”管家一惊，这是承认了那个孩子？

那孩子的母亲呢？

叶倾心又该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