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月挂柳梢头,翠花院渐渐热闹起来,男人们猥琐的笑声,夹杂着姑娘的笑骂声,时隐时现。
李谚歪靠在雕花椅子上,好奇地望着木挽香:“大水牛,你该不会是贪图我的美色吧?”
“今儿告示上写了什么?”木挽香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挤出一丝笑容。
李谚右翘起二郎腿,右手搭在椅背上,笑吟吟道:“鸡爪。”
木挽香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一年前翠花院有人闹事,差点伤着方翠花,是李谚救下她。
打那以后,李谚就在翠花院住下,除了赌,就是找她要吃的。
一来二去,两人倒是熟悉起来,李谚看她又黑又壮,说她像头大水牛。
木挽香需要低调行事,因而不得不默默忍受他的嘲讽。
有次她做了盘虎皮酱凤爪,李谚吃过之后念念不忘,隔三差五喊着要吃,偏偏木挽香就不给他做。
“啪”就像变法术一样,木挽香手里凭空多了一盘鸡爪,亮红色的,被去骨的鸡爪外皮微微晃动,看得李谚的心尖也跟着颤动起来。
“官府出五百两缉拿江洋大盗王元。”
说完,他迫不及待抢走盘子,抓起一只鸡爪津津有味啃了起来,甘甜微辣的味道让人停不下来。
木挽香看都没看进食的猪,她微眯起眼睛,果然是王元,方翠花才会那样紧张。
有次给方翠花送点心时,正好撞见她在写信给王元,信中提及账簿以及销账的事情。
方翠花嘴上没说什么,私下却再三试木挽香,幸亏木挽香早有防范,装成一副不识字的样子,这事儿才算揭了过去。
当初,木挽香就发觉这事儿不对劲,只是那会儿日子还算安生,她没必要铤而走险,如今就不一样了。
“赌钱输了不少?”
李谚狠狠咬了口鸡爪,那股子狠劲看着像要吃人似的:“总有一天,我要让老鬼和小鬼把吃进去的银子吐出来……
木挽香直接打断他絮絮叨叨的废话:“我有法子挣钱,你敢不敢?”
听到钱,李谚凶神恶煞的脸立马变得如沐春风般亲切,速度之快,堪比变戏法,不要脸的浑然天成:“说。”
这也是木挽香想要的,他越无耻,越喜欢钱,那么事情也越有可能成功。
“王元偷来的物品全部由方翠花处理,我手里有账簿,你只要明早把官府的人领过来。”
李谚边啃鸡爪,边回道:“赏金我六,你四。”
他比木挽香想象得更无耻,简直就是贪得无厌,报个信竟然就想要拿大头,她立马不乐意了:“对半。”
片刻功夫,盘子已经见底,李谚满意地打了个饱隔:“大水牛,如今你好歹也算得上漂亮,倘若真嫁给周财那个老不死的,想想还真是可惜啊!”
木挽香微微怔住,她有种感觉,李谚不简单。
算了,管他是谁,先扳倒方翠花要紧。
“好,我答应你。”
“合作愉快。”李谚伸出手,油腻腻的,还沾着黑漆漆的豆豉,木挽香象征性碰了一下,脸上堆满了嫌弃,李谚也不在乎,连出门他还回头说了句,“对了,还有鸡爪的秘方。”
鱼肚翻白之际,翠花院静悄悄得,劳累整宿的姑娘们正在酣睡。
“哐当,哐当”内院忽然传来敲盆的声音,姑娘们骂骂咧咧推开门,扶着栏杆往下瞧,木挽香左手拎着铜盘,右手举着一根擀面杖用力的敲打盆底。
柳馨儿发髻凌乱,粉纱外衫随意披着,露出一边浑圆雪白的香肩,她脸皱成一团,看起来很是烦躁:“要死啦!吵什么吵?”
木挽香放下擀面杖,扯着嗓子喊了起来:“不好了,官府的人把翠花院给围起来了。”
听到官府,众人立马慌了神,柳馨儿顿时睡意全无,拔腿就往方翠花屋子里冲,正巧和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慌张什么?”冷冷的呵斥声让林馨儿冷静下来,来人正是方翠花,她瞅了眼紧张的姑娘们,“跟我去看看官老爷们。”
她挺直了腰板,就像这撑起翠花楼的柱子一样,迈着坚定的脚步朝着前院走了过去。
姑娘们仿佛都有了主心骨,一个个都跟了上去,木挽香假装几步之后,确定没人看她,掉头直奔方翠花的屋子。
账簿实际上还没到手,不过木挽香知道藏在方翠花的屋子里。
平日里翠花院处处都有人看着,根本不好下手,木挽香之所以让李谚大清早把官府里头的人叫来,就是为了让翠花院所有人措手不及,这样她才有机会。
方翠花住的屋子很朴素,除了必备的床榻和桌椅之外,就只有一张占据整面墙壁的书架,里面塞满了书籍。
账簿就在这里面,木挽香之所以那样肯定,还是因为方翠花想要将她卖给周财。
打那时开始,木挽香就偷偷留意收集方翠花犯事的证据,机缘巧合下偷看她总是鬼鬼祟祟在书架前抽出一本书籍,匆匆写上几笔,又放了回去。
不过木挽香也不确定账簿到底放在什么位置,要从这么多书籍中找到,看来需要耗费不少时间了。
前院,李谚领着捕头刘义堵在翠花院院门前,后面跟着几十个捕快,这么大阵仗引来不少路人驻足看热闹。
刘义平日不苟言笑,肤色黝黑,头戴僕头,着黑色长袍,脚踏皂靴,许是平日里经常锻炼的缘故,他的身子十分结实,穿这一身显得十分潇洒,加上长得也很端正,因而很招姑娘们喜欢。
平日,他做事严谨,为人更是刚正不阿,是大伙眼里公认的正经人。
跟在后面的手下想不明白,这样的老大为何会认识李谚那个下三滥,而且两人看起来还是老相识。
刘义自然不明白手下们的想法,他低声问道:“你确定账簿到手了?”
李谚拍了拍他的后背,刚想说什么,院门“啪”的一下被拉开。
“李谚,你这是何意?”方翠花领着姑娘们走出来,打眼就看见人群中的李谚,青黛扫过的细眉不安得蹙起,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李谚往前走了几步,朝着方翠花璀然一笑,露出白森森的贝齿:“方妈妈,你暴露了。”
果然预感成真了,自打昨儿李谚拿回告示,方翠花一宿没睡,原本打算尽早处理掉翠花院,早早离开这个地方,想不到还是迟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