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啊，老啦，吃不动啦。你吃吧。”孙澜笑着说。当然不是，只是孙澜突然舍不得花钱了。

自己来之前，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糖葫芦算什么。可是她们长这么大却没吃过糖葫芦。

“走，奶带你们逛逛！”孙澜牵起俩孩子的手，往别的摊子去。

孙澜以前就是不带一分钱也可以在商场逛几个小时的女孩子。待会儿要买的油盐都要拿小陶罐装，麻烦。她趁现在什么都没买，带着吃糖葫芦的姐妹俩把整个坊市都逛了一遍。

这个坊很大，卖什么的都有。有个摊子左边一大摞柴，右边几大筐炭。还有的家里的鸡笼也带来了，里面放着鸡。还有鸭子，时不时“嘎嘎”地叫一声。

还有人卖鱼，小鱼便宜，大鱼贵。刺多的贵，刺少的便宜。那是一大堆鱼啊，几个人在卖，生意挺好。

卖水果的也有一些，家里的桔子，枇杷，柚子都拿出来卖。摊子前没什么人，但摊主也不急，慢慢地剥着柚子吃。

逛了一圈，中间都是大大小小的摊位，四周是大商铺，卖米卖油卖盐卖调料。民以食为天，这些商铺的生意都很好，布庄的生意就差了些。

孙澜买了些粗棉布，放在筐子里。又放了油罐，盐罐，几斤精米，忍不住还买了些蜜饯包着放在筐里。

买完了，孙澜不敢停留，再留下去，钱就要花光了。一路走到牛车边，别的人还没到，孙澜闲得没事，就靠着牛车数钱玩了。

“一，二，三…三文。”孙澜数了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又数了一遍。“一，二，三！”没错，就是三文。

孙澜嘴里小声嘀咕：“棉布二十文，油二十文，盐二十文，蜜饯十文，糖葫芦两文。精米十文，一共…八十二文。哦，还有交了十文，就十二文。那应该剩八文。”

孙澜仔细回忆，好像没有掉钱。她问孙女：“秀秀，奶奶买了什么啊？”“买了给小弟弟的布和米，油和盐，还有甜果子，糖葫芦…没有啦！”田秀秀高兴地说。

“奶奶，是买多了吗？那就不要甜果子啦。”田秀雪和田秀秀商量完说。

孙澜很感动，蜜饯对她们来说是多么的吃食。啊，孙澜想起来了。

她恶狠狠地说：“你们记住了那个来买蛋的老奶奶吗？就是她少给了我们五文钱，下次遇到了记得叫她补上。”

考虑到是对几岁的孩子说话，孙澜没说什么难听的话。但田秀秀和田秀雪还是有些些吓到了，孙澜解释道：“她少给了我们五文钱，都够给你们买五串糖葫芦了。”孙澜伸出五个手指头。

姐妹俩愣愣地点头。

村民们都来了，三人收拾了一下就上车。

坐牛车到了家，正好是中午。孙澜还记着那五文钱，卖鸡蛋可是这个家短时间内唯一的收入。那个女人和自己没谈妥，竟然好意思少五文钱。

“晓翠，你说可不可恶，真是够了，那老女人。”孙澜气呼呼地对王晓翠说。“娘，我觉得那人说的有道理，咱们是农民，士农工商，人家买我们的蛋，那是福气啊。”王晓翠很不理解婆婆为何生气。

孙澜看王晓翠说不通，又去和林小妹，李二珠说。她们竟然都觉得读书人尊贵，少五文钱也没事。

这样大方的话，竟然出现在一群二十文钱可以吃三个月的人嘴里，实在是让人一言难尽。

看来，观念问题是个大问题。晚上必须得开个会议解决一下，不然每次都少五文钱还是小事，不思进取就是大事了！

“奶奶，秀秀姐和秀雪妹妹有糖葫芦吃，我也要。”田宝木摊着手要。孙澜还没答话，就看见田小华“啪”地一声，狠狠地拍在儿子摊开的小脏手上，“奶奶不给你吃，你还敢要。小馋鬼，馋死你算了。找你妹妹要去，她还没吃完。”

“啪！”孙澜狠狠拍了一巴掌打在田小华身上：“田小华，你长进了，敢越过你老娘教训人。我还没说话，哪有你说话的份。”

田小华缩了缩肩膀，不作声。“哑巴了，说话！”孙澜声音更大了。“娘，我错了。”田小华闭着眼睛大喊。

“我叫你向宝木说，没让你对我说。”等他喊完，孙澜慢悠悠地说。“我，我，木头，对不起。”田小华涨红了脸，小声对儿子说。

等全桌人看完笑话了，孙澜才从脚边的篮子里拿出一包蜜饯。“这里是十五个蜜饯，一人一个。我两个。”孙澜说完，打开包装，香甜的味道扑面而来。孙澜用准备好的木汤匙舀了两个，又将蜜饯递给旁边的田宝木。

不一会儿，每人碗里都有了。每个人都吃得很欢。甜味在这个时代，在各个阶层，各种人群里都很受欢迎。

“好甜啊。”

“是啊。好甜啊。”

“奶奶，下次还买好不好。”

“奶奶最好了。蜜…好好吃。”

小孩子们慢慢地吃完，都开始炫耀自己的蜜饯最甜。又不约而同地开始吹孙澜的彩虹屁。

孙澜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了，连忙说：“好，下次还买。有机会，带你们也去镇上逛逛。”

吃过饭，天气太热。大家都轮流打着井水洗个凉水澡，先歇会儿，太阳下去了，再拼命干活。

这是原身想的。她本来给儿子和儿媳就吃得比别人少，这大热天出去干活，还付不起那医药钱呢。每次看到旁边那对孤儿寡母大中午去干活都要嘲笑一番，哪里知道人家生活的困难。

中午，孙澜人躺在床上，实际上是在空间。谁让空间里恒温，一点不热呢？她在写对孩子们对周围世界的观察日记。

原本她没有这么闲，但是可以看的书太少了。原身不识字，自己更不能去看书。书也太贵了，只好现在写，以后看日记来丰富精神世界。

所以孙澜事无巨细，什么都记上，不讲究什么浓墨重彩，轻描淡写。

她在想一个问题。她们那么大方，大概有别的原因。亚当斯密的国富论说过，一般情况下，物价高，劳动力低廉。物价低，劳动力昂贵。

大方的话，要劳动力昂贵，至少能养活自己，才去说读书人尊贵这样的话。她仔细回忆田春花的记忆。

在原身田春花的少女时期，她是苦过来的。经历了战乱饥荒，各种天灾人祸，等她匆忙嫁人，日子就好过了。生了几个儿子还受到了奖励。

田春花什么都不懂，以为是嫁人给自己带来了好运气，将丈夫侍奉得很舒服。孙澜分析，大概之前是王朝衰落期，现在是兴起期。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改朝换代。

孙澜写完日记，又写了会议章程和大概内容。她不知道具体怎么操作，但没关系。田家就是孙澜的一言堂。

晚上，辛苦收获玉米，红薯，大豆的男人们和砍柴打扫抓鱼的女人们都吃完了。孙澜将他们留下，一人发了好几个门前枣树上结的已经晒成了枣干的枣干。又让老二家的给每人包括小孩都倒了半碗水。

孙澜清了清嗓子：“今天呢，是有事要说。以后有什么大事都可以和我商量，咱们开一个家庭会议。”

“家庭会…”“家庭会议！”“那是什么东西。”旁边的人纷纷议论，摸不着头脑。

孙澜没想到会议开始碰到问题。居然是名字不符合时代。“那好，既然大家都听不懂，那就改成大讲话。以后有事，都是现在这种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大讲话的形式。”

“娘，家里都是你说了算，哪有我们什么事啊。您管得就很好。”田小华捧道。谁知道马屁拍在马腿上，得了老娘一顿骂。

“你个臭小子，知道家里是我说了算就听我的。话那么多，怎么不去当说书人！”孙澜偶尔会学着原身骂人，给自己巩固人设。

“今天，我早早起来去卖了家里攒了半个月的鸡蛋。谁知道买鸡蛋的那个读书人的娘少给了你们娘五文钱。

今早和你们说了，好大的男人女人都不当一回事。咱们是农民，赚钱不容易，都是地里刨出来的，苦出来的。你们最大的也三十来岁了，吃过几次好饭，饱饭？！”

孙澜停了停，看看窗外的月亮。月光很亮，将没有点油灯的田家照得清清楚楚。

“没吃饱。那过年过节，更是没有压岁钱，没有糖，没有肉，没有朋友。都是干嘛？为了省钱，不是吃不起，是舍不得，是要把家给弄起来。”孙澜指着月亮说。

孙澜又停了停，她假装绕着桌子省视他人，其实是忘了要说什么。“所以，我们要团结，要看重自己，要变成读书人的家，而不是农民的家。明年，四个男娃儿都去读书，谁有那个能力就让谁读，以后就少干农活了！”

孙澜说得掷地有声，桌子上的死寂氛围被掀去，人们终于骚动起来。大人孩子都低声说话，让人听不清，好像一群蚊子在叫。

孙澜回到自己位置施施然坐下，“你们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现在不说，结束了再说，我可就不听了。”

……………………

开完会，大人们都沉默着洗漱睡觉。小孩子却还兴奋着。两个孙女和孙澜一块儿睡，睡得很香。

四个在楼上的孙子都睡不着，各个穿着一条大裤衩在聊天。聊刚刚的大谈话，聊一些有趣的事情。

田宝财没有听大人的谈话说了什么，插不上话。于是拿出了白天他朋友问他的问题：“大强说，我们都和爷爷一个姓，不和奶奶一个姓。你爷爷姓张，你奶奶姓田，你们为啥姓田嘞？哥哥，你们觉得为什么？”

大家面面相觑，他们都没想过这个问题。想了十几分钟，还是没人想出一个合理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