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干什么。”
邹忌原本想调侃他两句的话立刻咽回到肚子里去。
他脸上调笑的表情陡然变成严肃。
“今日早晨,有人来到当地的县衙门口击打锣鼓,说自己就是杀害了花颜和温有良的犯人。还把焚烧青楼的罪证也一并认领了。”
白夜绝‘刷’的一下睁开眼睛,他看着雏忌:“认罪?”
邹忌点了点头道:“没错,他把这些罪责全部认领了。奇怪的事还不止这一件。”
白夜绝道:“说。”
“我派人去茶楼逮捕说书人,却没抓到他。他家里也是人去楼空,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看起来就好像是一场早就有预谋的逃跑。
白夜绝的脑海里立刻就回想起黑衣人与说书人之间的对话。
他们俩人好像都听从他们的‘主人’。
这位‘主人’应该就是这起事件的真实元凶。
但是现在别说是主人,他们现在连说书人和黑衣人都抓不到。
白夜绝看着邹忌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邹忌道:“我让手下围在茶楼和说书人家里附近了,只要说书人再次出现,一定立马就能抓捕他归案。”
白夜绝没说话。
他都知道,说书人会回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基本是不可能。
这次是他们输了。
彻彻底底的输了。
这次的案件虽然破了,但是却放跑了可能是真正杀人凶手的嫌疑犯。
邹忌的眼里懊悔一闪而过。
突然,肩膀上落下一道重量。
邹忌回过头看着白夜绝的手正落在他的肩膀上。
白夜绝看着雏忌,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的语气道:“放心吧,我会抓住他的。绝对不会放跑他的。”
邹忌当下笑出声来,一旁的韩雪儿也撇过头嘴角翘起来。
白夜绝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有哪里好笑。
邹忌心里立刻轻松不少,他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言初胳膊上缠着绷带的位置。
看到白夜绝因为自己的动作,脸色白了几分,恶作剧成功的笑着道:“你还是乖乖的养伤吧。就你现在这样,就算是那凶手放在你面前,你也追不上。”
白夜绝看着雏忌离开的背影,想说些什么,但是韩雪儿已经走了过来,手中还端着一碗白色稀粥。
白夜绝默默地吞回即将说出口的话,接下韩雪儿递给他的碗,小口小口的喝着。
邹忌脸上的笑容走出房间就迅速消失,好像从未笑过一样。
他看着等在门口的手下们,这时站在这里已经等了有一会的李银走上前来细声细气的对雏忌道:“大人,皇上有请。”
邹忌眼里波澜不惊,丝毫不意外。
他微微笑着,十成十的恭敬:“烦请李银带路。”
那李银立刻端着,走在雏忌的前面给他带路。
雏忌脸上的微笑没有达入眼里,他的眼里伸出都是寒霜。
看得人遍体生寒。
花颜的这件事匆匆的落下帷幕了,但是其实什么都没有解决。
在邹忌和白夜绝的角度来看,案情被破,死者也得到了妥善的安置。
唯一的遗憾就是凶手没有抓到。
但是这在外人看来是没有意义的。
没有逮捕到凶手的案件就是没有意义的,因为没有成果。
雏忌甚至能够想象得到,那些等着看他笑话的人此时正在想齐王怎么嚼着他的碎言碎语。
在他们看来,自己这次的案件没有任何成果,知道了凶手杀人的方法又如何?
有证据吗?凶手抓到了吗?
答案是没有。
所以雏忌这次就是彻彻底底的失败了。
雏忌低下头,跟随着太监来到了大殿之上。
这个大殿之上,每次踏上来都让雏忌感觉到窒息。
是权利的力量,在扼住他的脖颈,让他无法呼吸。
雏忌一步一步的走上大殿,从一众官宦的注视中走过,最后停下。
雏忌看着眼前的台阶,在这台阶之上的,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
是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死大权之人。
台上那人威严的声音悠悠的响起。
“雏忌。”
一路上雏忌的脑袋里都是空白的,他想不出任何为自己辩解的办法。
他缓缓跪下,摆出自己最忠心的姿态。
“臣在。”
“事情…”
雏忌随着这声音的问题,心被提起来。
雏忌赶紧头贴在地上道:“陛下,臣有罪。”
台上的人声音听不出情绪如何。
“哦?何罪之有啊?”
雏忌咬紧了牙槽。
“犯人…跑了…”
雏忌说完这句话,整个大殿之上就陷入了安静。
雏忌没有解释。
因为一切的解释都是徒劳的。
在台上的那个人不会听你的解释,只会看出你所做出来的结果。
没有结果,就是失败的。
大殿之上安静了很久,久到邹忌已经分辨不出来时间究竟过了多久。
台上的人才慢悠悠的道:“邹忌,起来吧。”
邹忌立刻道:“罪臣不敢!”
台上的人没有在说什么,反而是雏忌身后的宦官们一个个的说道。
“王上,邹大人这件事应该给我们敲响警钟啊。”
“王上,邹大人当初信誓旦旦的将这件事从刑部取走,结果却是现在这样。”
“王上,邹大人有辜您的期望。”
“是啊,王上!应该剥夺邹大人的官职,他不适合…”
“够了。”
台上的人打断道。
所有人都哗啦啦的跪下,心惊胆战的看着台上的人。
台上的人从龙椅上走下来,每一步都走在雏忌的心上,邹忌的额头上滴落了一滴汗水。
他从台阶上走下来,站在雏忌的旁边叹了一口气道。
“你们说的朕知道,但是你们一致说的这些话,就让朕觉得仿佛是朕用人不淑啊。”
邹忌眼睛腾地睁大。
这句话看起来像是在为他说话,实则是在敲打所有人。
敲打邹忌自己,敲打所有反对他的人。
那些官场之上的人精怎么听不出来皇帝口中的话?
用最无所谓的语气说出最警醒众人的话。
那位九五至尊最是擅长。
刚才的那些大人立刻哀嚎着道。
“臣有罪。”
“臣不是这个意思。”
“臣…”
那人挥了挥手,打断了这一声声的求饶。
“别紧张,朕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你们说的话,朕都知道了。”
宫殿之上再次安静下来。
邹忌紧盯着眼前的黑砖,眼睛眨也不眨。
那双黄色绣着龙腾的布鞋走回到雏忌的身边。
邹忌听到声音从自己的头顶传过来。
“邹忌啊,为了你,朕可是费劲了心力啊。”
邹忌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哀叹道:“陛下,臣有罪。”
那双黄布鞋从雏忌的身边走过,一步一步又走回台上,邹忌听到了衣服摩擦的声音,知道那位坐回了龙椅之上。
他对着台下的人挥了下手:“都起来吧。邹忌,你也起来吧。”
所有人都慢慢的站起来,邹忌也是。
他一直低着头,没有说一句为自己掩饰的话。
那人看着台下自己的一众臣民道:“你们都是我的子民,你们说的话,朕自然也明白。只是,有的事,是朕默许的。”
齐王这一句说出来,台下的很多人都震惊的看着雏忌。
眼睛里有着惊疑不定和讶异。
齐王最后视线落在邹忌的身上。
“邹忌,你担任齐国国相,曾劝说朕奖励群臣吏民进谏,主张革新政治,选拔人才,奖励贤臣,坚守四境。齐国渐强,你的功劳占据前列。”
邹忌跪下,心里开出了花,内心窃喜,却装作很淡定道:“陛下谬赞。”
齐王撸了撸衣袖,望着邹忌点点头。
“朕记得,你曾拜师求学,并崇尚法学,并以韩非子为启明星,你曾多次上书‘修法律而督奸臣’。如若查出真凶,朕定当同意此事。”
邹忌心里开出了花,他想起今日白夜绝虚弱又语气冷冷的一句话,邹忌并非轻易放弃之人,白夜绝更不会放弃此案。
回来的路上,每一步,他都走的小心翼翼,因为想起了齐王的条件。
要在三日之内查出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