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氏从娘家回来就被指使去做饭,忙到现在刚出来,还没吃上一口热乎食儿,就被大伯子兜头一句指责,心里自然不好过。
赵李氏的脸也猛地黑了下去。
“听见你二哥说的了吗,多大的人了,干这点事儿都干不好,丢人现眼的。”
赵王氏嘴巴动了两下,辩解的话到了唇边还是咽了回去。
要说心里不委屈,那是假的,但嫁都嫁在赵家来了,总不能跟大伯子和婆婆闹僵吧,真要是吵起来,她那个男人也是不会帮自己的。
反正每天的日子都是这样,忍忍也就过去了。
赵王氏讪讪一笑, 刚想要认错,却听见旁边啪一声,明盼儿手上的碗筷被她重重顿在了桌面上。
“今天的饼子是我做的,二叔你要是吃不惯,以后还是让你媳妇自己做吧。”
她扫过一片狼藉的桌面,淡淡的说道。
屋子里的声音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
赵二海愣了愣,这才看了眼自己这个侄儿媳妇,仿佛她是今天才从地里钻出来的一样。
“放肆!”
赵李氏第一个打破沉默,她也狠狠的将筷子扔在桌面上,哐一声站了起来。
“明盼儿,你还当你是明家的大小姐?平日里什么活都不干,今天我还当你是醒悟了,没想到还是这么顽劣,你活儿干得不好,你二叔说你一句怎么了!”
她气得浑身发抖,手指头在空中虚划了好几下,重重一巴掌拍在桌面上。
“没大没小!信不信我让岳哥儿休了你!”
“阿奶,不是我有意要顶撞你,您这会儿倒是想起赵岳了,吃饭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呢?”
明盼儿冷冷一笑,将桌面上的簸箕拿起来,把里面剩的饼子一块一块分给坐在另一边的几个妹妹,最后只剩下一块粗面饼子。
她不紧不慢的望向赵李氏。
“我记得是阿奶您亲自定的规矩吧,咱们赵家的伙食,男人两块饼,女人一块饼,孩子也是一块饼,今日我和四婶可是按着人数做的。”
“现在只剩下一块,这是说我和四婶,还有赵岳都不用吃饭了是吧。”
赵李氏一滞,刚才吃得痛快,她也没注意自己二儿子和几个大孙子吃了多少,或许平时也有不够的时候,但没人敢像明盼儿这么明目张胆的指出来。
她这么一问,赵二海脸上也有点挂不住。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明明就是你们做饭时候没点够人数。”
“咱们家又不是吃不起这点饭,我每个月拿整整两钱银子回来,那市场的麦子才两文钱一斤,难道我还亏了你们不成?”
“要是我这个做叔叔的不上心,那岳哥儿十岁就没了爹,能好好长成现在这么个大小伙子?”
“就是,你这丫头好没良心。你家把你扔在赵家就不管了,要不是你二叔养着你们两个小白眼狼,你们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讨饭呢。”
赵沈氏也跟着帮腔。
明盼儿吸了口气,她本来不想这么早就搞事情的,但这些人做得实在是太让人寒心了。
哪怕她心里并没有爱上赵岳,也还是替他委屈得不行。
“二婶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我可是明媒正娶到的你们赵家,公公带着赵岳去我家下过聘书,给过彩礼,合过八字。”
“去世的是我公公,不是我夫君,他没开口休了我,你们就谁也没有资格把我撵出去。”
明盼儿说道赵大海的时候,赵李氏便默默闭上嘴巴坐回了凳子上。
大儿子去世这件事,永远是她心里最难以释怀的伤疤,即便是将来要靠着老二,不得不纵容二房,被人这么提起来,老太太还是感到了那么一丝丝对赵岳的愧疚。
“二叔二婶,你们一直口口声声说我和赵岳靠你们养着,赵岳敬你们是长辈,向来不与你们计较,但我却咽不下这口气,今日我们就来说道说道。”
“说道什么,难道不是?”
赵二海和赵沈氏脸涨得通红,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
“我公公不到三十就考上了秀才,家里的吃喝拉撒那一分没用过他的例钱?”
“当年二叔你还在学馆读书,笔墨纸砚还有先生的学费,不都是我公公给的?”
“远的不说,就说我娘家送的那二十两纹银,既然落成了这三间簇新的青瓦房子,为何却不叫我和赵岳来住?”
明盼儿语气不重,但每一句话都正中靶心。
当年赵大海得势,对家里和诸位弟弟都是万般照料,在外面得的银钱一多半都花在了家里,他以前还开过玩笑,希望赵家能一门四进士。
原来的明盼儿也经常拿着这事儿跟赵岳念叨,让他把自己那份家产争过来,供自己吃穿。
赵岳一直没有搭理她,可她也因此对这些事情越发的清楚。
“你,你这丫头,扯那些老账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大哥的银钱,我这嫡亲的弟弟还用不得?”
赵二海脸色越来越难看,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怒道。
“那赵岳不也是你嫡亲的侄子?”
明盼儿轻轻一笑,并没有住嘴的意思。
“当年公公花在你们身上的银钱没有上百两也有几十两,这些我就不说了。那我婆婆去世时,她那些嫁妆现又在何处?”
赵岳的母亲林氏,娘家是在淮余县中,嫁妆给得本就殷实。
但她过世之后,赵岳和明盼儿却是一分都没见着。
这话出口,赵沈氏和赵李氏的脸色齐刷刷的精彩起来,林氏压箱底的银钱是交给了公中,那些金银首饰却是赵沈氏和三弟媳赵杨氏一起分的。
“我是没见过那些嫁妆,但若是只吃萝卜和粗面饼子,也够我和赵岳长到这年岁吧。”
明盼儿越说越觉得心凉,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若不拢起来说,似乎还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但合在一起,真觉得赵岳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这么个叔叔。
她一一点过坐在桌边战战兢兢的赵峥,赵岭,赵岱三人。
“同样是孙子,赵岳还是长房长孙,他们三人能去学馆读书,但赵岳就得天天下地干活,回来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二叔,阿奶,你们觉得这公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