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止了县尉之后,沈弥生怕对方还会说些不可守的丧气话扰动军心,当即令一什郡兵“送”他回家休息,同时也将平都县兵和壮勇的指挥权毫不犹豫的接了过来。
“我觉得不但这个县尉,便是整个平度县内的官长豪族都不可信。”待县尉在郡兵的“陪同”下离开城墙之后,许成目光闪烁的说道。
“那也无法,”沈弥知道许成的想法,立即开口提醒道:“县尉是管县兵,我们还能依仗秦兵曹的名头压制一下,至于平都县的大令,别说我们,就是秦兵曹怕也没法管辖。”
说罢沈弥又对许成说了自己对兵营的安排,许成闻言连呼自家的疏忽,当即表示这次战斗完全交由沈弥指挥,他则是作为一员小兵,服从沈弥的调令。
沈弥连道不敢,最终听闻乃是秦泽的命令,才“勉为其难”的接下指挥权。
明确了指挥权之后,沈弥立即开始布置,将县兵和壮勇一一安排到位,同时又担心一会儿和贼匪交战的时候顾不上许成,怕对方没于战中不好和秦泽交代,便令许成前去兵营替换沈武,将赋税守牢。
尽管许成更想在城墙上杀匪,但也知沈弥好意以及将令必遵的道理,并未争辩什么,对着沈弥抱了抱拳让其小心之后便带人下了城墙,直奔县兵营地而去。
送走了许成之后,沈弥便再无顾忌,一边在城墙各处游走查看防务疏漏,一边不断高声为兵卒和壮勇鼓劲儿。
在沈弥的努力下,城墙之上守卫的兵卒壮勇的士气不断提升,早先被匪贼突然到来且密密麻麻的规模吓得惊惧不已的众人已然开始摩拳擦掌,想要杀贼受赏了。
在城上士气不断提升的时候,匪贼们不知道是达成了协议还是真么的,虽然依旧还是乱糟糟的模样,但却已经开始列阵,同时将攻城用的撞木、登城梯等器械抬出来,做出一副随时准备攻城的架势。
贼匪们虽然摆好了攻城的架势,但却并没有立即攻城,而是有人骑马奔到城墙前的弓箭射程之外,朝着城墙之上的众人大喊道:
“我等前来,只为求财,不为伤人,若你平都县放开城防让我等进入,我们大头领保证一个不杀!”
“若是不然,打破城池之时当鸡犬不留!”
一脸呼喝好一会儿,贼匪的头目们见并没有引起城墙之上的骚乱,便令劝降之人回转,旋即命令贼匪们开始攻城。
第一波数百贼匪发了一声喊,抬着登城梯便朝着城墙冲来。
待最前的几个贼匪进入射程,负责统管弓箭手的队率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沈弥,见后者并未有什么表示,便没有下达射箭的命令。
不久,待到贼匪们大部进入弓箭射程之中,沈弥立即一挥手喝道:“弓箭手,射!”
队率连忙下达命令,弓箭手们纷纷张弓,将早就搭好的箭矢射出。
贼匪们大部分并未着甲,伴随羽箭落下,立即有人被射伤,一时之间,惨叫之声便在战场之上响起。
因弓箭手们用的大多用的都是不足一石的软弓,射程不远,故而只来得及射出三轮箭矢,便有贼匪冲到城墙之下,将登城梯往城墙上一靠,便开始登城。
“金汁!”沈弥大声下令道。
立即便有壮勇将早就在城上熬煮的金汁顺着梯子倒下,正攀附着梯子登城的贼匪被淋了一身,热腾滚烫的金汁当即在这些人的脸上和露在衣服外面的胳膊手背之上烫出一个个燎泡,贼匪们纷纷惨叫着自梯子之上掉落,有些又将梯子下面的人砸伤,一时之间惨叫之声大起。
贼匪们能有多少士气,接连受挫之下哪敢继续攻城,纷纷向后退去,第一波攻击只短短进行了不到两刻钟便告结束。
守城一方的人顿时士气大振,贼匪一方虽然斩杀了几个率先退下的人,但失去的士气一时半会却鼓不上来。
贼匪中的领头者只得暂缓进攻,同时派人不断的在贼匪之中游走,宣扬城内的富庶,宣扬打破城池之后的奖励,终于在下午的时候让贼匪们的士气再度升起来。
贼匪中的领头者趁机组织了一千余人分作两波不断攻击,但是依旧未能奏效,只得鸣金收兵回营。
检索了一天的战果,沈弥发现己方居然只有不到十个伤亡,只不过熬煮的金汁和砖石檑木消耗了不少。
至于贼匪那边虽然没办法统计,但三百余的伤亡还是有的。
别看平都县城小墙矮,那也不是贼匪们随随便便能够攻破得了的。
兵营之中存放赋税的地方并未发生什么异常,故而许成在晚间来到城墙上替换沈弥。
这个时代的百姓们因为食物单一且营养不足的缘故,很多都患有夜盲症,来自于百姓之中的兵卒壮勇也好,匪贼强盗也罢,都不例外,所以很少会进行夜战。
故而沈弥放心的将城墙在夜间的防务交给许成,他自己则是回转兵营休息。
贼匪们下午的两次攻击虽然并未建功,但还是有人登上了城墙,故而沈弥今天也开了荤,亲手斩杀了一个敌人,没防备让对方的血溅到自己的身上,故而回转兵营之后便令沈武弄点水给他擦洗一下。
待到擦洗之后,沈弥又去赋税存放之地检查了一圈,叮嘱安排了今晚上的防务,随后又派人询问城墙上的许成一声,得到并无异常发生之后又去县寺和平都县的县令通报了今天的战况,并请其安排县内衙役和壮勇参与晚上的城内巡防,以免有宵小趁机作乱。
将这一切都做完后,时间已经到了子时(晚上23点到次日凌晨1点),沈弥才拖着疲累的身躯回转兵营。
刚入兵营,被他留下守护兵营和营内赋税的沈武迎了上来,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让沈弥觉得颇为奇怪,忍不住问道:
“阿武,怎么了?”
沈武看了看沈弥身后几人,沈弥会意,令几人回去休息。
待这些人离开之后,沈武才低声道:“公子,家里派人来了?”
沈弥闻言一怔:“家里?从江州那边来?”
沈武点点头。
沈弥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道:“来的是谁?”
“是二主公和大公子。”
“人在哪里?”
“我怕人看见,就放他们在你营帐中,令他们不要出来。”
“你做的很好,我去见他们,你继续盯着赋税那边,万万不能出错。”
“是!”
目送沈武大步离去,沈弥并未多做停留,迈步便向着自家营帐行去,待到了营帐外,犹豫了一下终究弯腰掀开门帘进入。
营帐之中点了灯,故而比外面亮了不少。
沈弥一入内便见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和一个四十一二的中年正有些焦躁的坐在帐内,二人的面容都和沈弥有些相近。
“季父!”沈弥朝着中年人抱了抱拳。
“大哥!”接着又朝青年人抱了抱拳。
“阿弥(二弟)”两人见沈弥进来,立即齐齐起身道。
沈弥的家境和秦泽相似,都是乡下的小土豪之家,不同的是一个在凉州一个在益州,而且沈弥家在巴郡的郡城江州的统辖下,比秦泽家富裕不少,人丁也极为兴旺,沈弥老爹兄弟三个,沈弥兄弟四个。
眼前的二人正是沈弥的大哥沈从和二叔沈峥。
他跟沈从只差两岁,虽然沈从学文,但自小就对他这个弟弟爱护有加,兄弟两个关系极好。
沈峥虽然身为沈弥二叔,但与他这个侄子关系也极好,概因沈峥早年爱游侠,学了一些拳脚兵器,沈弥的技艺多半是从这个叔叔身上学得。
不过见二人深夜而来,沈弥心中非但无有惊喜,反而满是凝重。
不过他并未表现出来,而是待三人坐定,才开口问道:“季父,大哥,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平都城,这么晚来寻我,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沈峥和沈从对视一眼,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沈峥开口道:“阿弥,家里并没有什么事,我们也是昨日刚到平都城。”
“我不记得家里和平都这边有生意往来,二叔你们来此何事?不会是想来看看小侄吧。”似乎是觉得气氛有些沉闷,沈弥试图想用玩笑缓解一下。
然而沈峥和沈从却并未露出笑意,前者更是一脸肃然道:“阿弥,我们此来寻你,乃是关乎我江州沈家一门的未来。”
见沈峥说的严重,沈弥也收起笑容,等待他的继续。
“江州的谢家不久前寻你爹,准备将旁系的一个小娘子许给你四弟,另外就是明年的郡内孝廉名额定了你大哥。”
沈弥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道:“我们家什么情况谢家哪里不知晓,怎么会……”
说到这里,沈弥立时明白过来,惊异不定的看着两人道:“谢家是不是要我通报郡兵的消息?”
沈峥摇摇头道:“郡兵之中自然有人为其通报,他们需要你在接下来……”
说到这里沈峥似乎是怕人听见一般,话语随之低了下来,仅有他们三人能够听见。
沈弥听完之后神情变了数遍,不由想起秦泽安排自家驻守平都城的任务后单独留下他的情景:
“补之(沈弥的字),你觉得我待你如何?”秦泽把玩着手中的令箭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