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书诀步步逼近,顾钰海已经背靠土墙,退无可退。
“老子当了一辈子飞贼,在江湖上也没什么名号,如今能引得大名鼎鼎的锦衣卫出手,也算值了!”
顾钰海突然大笑出声,猛地将顾婉姝推向子书诀。
却不想子书诀早有防备,在他出手的刹那,人同时左移了一步。
利刃出鞘,发出骇人的清灵声响。
在顾钰海逃至窗边的刹那抵在了他的颈前,几丝血迹染红了刀刃。
“你既认得绣春刀就该知道,没人能从锦衣卫的眼皮子底下逃脱。”子书诀冷眸微垂,低呵出声:“带走!”
“大人,那她怎么办?”汤焕双手还搀扶着顾婉姝,无奈的看着子书诀。
大人躲闪的倒是快,被女人直接扑在身上的汤焕却觉得自己不干净了。
“一并带回衙门。”子书诀语气淡漠,冷若寒冰。
……
牢房昏暗,只在过道留了几盏油灯。
林妗染双手抱腿坐在一堆干稻草上,正盯着那碗黄色米汤出神。
她想起,顾家出事前三天她喝过同样一碗米汤。
准确来说,是乞丐林妗染喝的。
然而,她满心欢喜感激换来的却是命丧当场。
“看来顾钰海带她回家之时,她就已经落入算计之中了。”
时至亥时,间或有丝丝寒风从墙的缝隙里吹进来,摩擦出‘呜……呜……’的吼声。
突然,林妗染蹙眉看向过道另一侧。
烛火昏暗,隔着牢房,她看不见那边发生了什么,却隐约嗅到了血腥味儿。
细细聆听,除了或重或浅的鼾声,似乎还有鞭打和微弱的哀嚎。
有人在用刑?
顾钰海的四肢被绑在立式刑架的四角,穿着的中衣已被汗水和血水浸透,黏腻腻的粘在身上。
狱卒手持沾了盐水的马鞭立在一侧。
子书诀嘴角含笑,两根手指轻捻住中衣一角,缓缓用力。
布料撕离伤口,皮肉被生生扯断,痛入骨髓。
顾钰海的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视线亦被血水模糊:“你杀了我吧!”
“想死也未尝不可。”子书诀接过汤焕递来的刺刀,轻抚着刀身上密密麻麻的倒刺。
这东西是锦衣卫特制,刺入皮肉后再快速拔出,肉连着筋被大片挑起、扯断,不会致死,却与凌迟无异。
虽从未进过诏狱,但闯荡江湖多年,顾钰海还是听说过锦衣卫手段的。
看着刀身上还残留着干涸发黑的血迹,只觉头皮发麻。
子书诀依然在笑,但那笑容落在顾钰海眼里,却与地狱催命的修罗无异。
眸中厉光闪过,刺刀猛然挥下,溅出大片鲜血。
“啊——”顾钰海终于忍不住嘶吼出声,全身剧烈痉挛,大片血迹滴落在脚边。
“说出路线图下落,我让你死的痛快点。”刀尖游离在顾钰海的右胸前,跃跃欲试。
“路线图就在竹、竹林坳。”顾钰海打着哆嗦,颤颤开口:“不过你们动作最好快点,别被人抢了先。”
烛火微晃,话音未落,数只箭翎突然透过狭窄的窗口直射向顾钰海。
子书诀利落转身挥起刺刀,箭翎于半空被斩断,箭尖距离顾钰海的眉心不过数寸。
顾钰海双眼瞪大,喘着粗气。
“大人?”
“追!”
急促而凌乱的奔跑声渐行渐远,子书诀俯身捡起断箭。
尾端没有浮刻,尖端也无任何特征。
“为了躲避追杀,你不惜假死嫁祸。”子书诀眉眼微挑,讽刺一笑:“只是眼下看来,你的计谋并未得逞。”
顾钰海愤而咬牙:“那只怪老子命不好,生了个蠢货女儿。若不是她擅作主张,你又如何找得到我?”
“擅作主张的又何止你女儿一人?”
顾钰海一怔:“你什么意思?”
“路线图丢失,锦衣卫奉皇命调查,何以在下刚至邻水县你一家就被灭了口?偏巧又在我必经之路遇歹徒追杀林妗染,她与你女儿虽年岁相仿,但相貌体型相差甚大,歹徒必不会认错,你无非是想通过林妗染之口让我相信你一家已死,再设局诬陷林妗染杀人,一石二鸟。故赵氏见衙门贴出告示,便以为坐实了林妗染杀人焚屋之罪名。”
“那告示,是你故意张贴的?”顾钰海瞪大的双眼盛满了不甘。
子书诀勾唇冷笑:“若不让你放松警惕,我又如何找出你藏身之地?”
“你、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这还要多亏林妗染灵敏的嗅觉,一个流落街头的乞丐,能让她感觉熟悉的脂粉味儿,也只有收留她月余的赵氏和顾婉姝了。”
“呵。”顾钰海低头苦笑:“亏得我还以为自己布局精妙,原来早已被‘棋子’反客为主。”
“我只是好奇,你一个混迹江湖之人,究竟什么人,什么样的筹码能至你敢与朝廷作对?”
顾钰海本就惨白的脸色又低沉了几分,纠结了片刻才咬牙道:“我告诉你又能如何?就算你是锦衣卫,你也奈何不了他。”
“哦?”子书诀把玩着箭矢,嗤笑出声:“试试看。”
……
县衙的客房甚是简陋,只比客栈多了一张书桌而已。
县令大人委婉表示可以将自己的房间让与子书诀,却遭到了拒绝。
反正没时间睡觉,宿在何处,他倒并不在意。
但见子书诀并无任何不满,老县令也不再勉强,天一黑便回去睡了。
只是这大牢闯入刺客,犯人差点被杀,他却到现在还未出现,未免有玩忽职守之嫌。
树影摇曳,夜风中夹杂着一丝寒意,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子书诀临窗而立,手上捏着一封京城刚发来的书信,面若寒霜。
房门忽然被推开,寒风顺势灌了进来。
“大人。”汤焕止步,黑色锦袍一角沾染了斑斑血迹,显然回来的匆忙,还来不及更换:“十三名杀手全部提前服了毒,无一活口。”
‘啪’烛火跳跃,飞溅出几点星火落在桌面上。
子书诀随手将书信置于火光之上,看着它烧成灰烬。
风一吹,便散了。
“死士。”
“什么?”汤焕猛然抬起头,满眼惊诧:“您是说,阉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