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回到家的林涵看着自己床上摆着明显是给她买的几件新冬装，脸上露出一抹古怪。
“你哥不偷不抢，什么表情？”林耀白了妹妹一眼，连着一个星期来的阴霾也扫掉了许多。
林涵好奇，问了一句林耀哪来的钱。
林耀将今天的遭遇说了一遍，从遇到大老板好心人，再到挖到黑松露，统统声色皆绘。
临了，还加上了一句，是爸爸在天上保佑着我们。
一句话，两个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林耀忍不住自个给自个扇了一巴掌，语气直转带着和煦阳光：
“你看，哥出去一天就挣了咱们一年的生活费，连你的学费都差不多了。”
顿了顿，林耀豪爽的将火炉里的煤块扒开，让火焰跳起更漂亮的舞，暖意更甚。
“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爹妈把我养大成人，还没给他俩尽尽孝心就生死离别了，对你好就是对爸妈最好的报答。”
第二天林耀没打算再进山里。
采药人有个行规，挖到一棵很值钱的东西，就得收收手，让一口饭给同行吃，同时也是报答山神爷，做人呐，不能贪。
林耀走在街上，想去买点煤油，这几天晚上都是用菜油点的灯草。
这玩意光线暗又不好点着，每次都要多废几根火柴，而且有个不好的问题。
山里人只有敬神用的长明灯才用菜油做燃料。
之前没办法，现在可不能这样做了。
县城里有个卖炉子的店，不大不小，自己家的门面，门面往里就是自家吃饭的地方。
整个县城就他家有煤油卖，在这个没几个人用得起电灯的年代，煤油可是必备资源，搓根灯草放在装了煤油的墨水瓶里，割个铁片在中间凿个眼再盖在墨水瓶上，让灯草从里冒出来，够烧老久。
不像蜡烛，蜡烛是方便，但也贵，半晚上少说一两根蜡烛，点多了一个月下来的花费比煤油多出来不知多少。
“何叔，打一斤煤油！”
一斤煤油烧一两个月不成问题，也没人会把灯芯搞得贼粗，再点上四五盏，管够了。
老板看是林耀，笑了笑，一边打油一边说：“耀子，你妹妹还好吗？”
林耀默默点了点头。
“嗯，好，那就好，叫你妹妹好好读书哈！咱们县到现在也没出个真正的大学生，最好最好的就是隔壁老张家那小子去年考了个中专，听你们学校的老师说，只有考上大本？还是啥，那才叫了不起！就你妹妹最有希望，当年抓周的时候我们都看着她抓了笔！”老板一边说一边竖起大拇指。
林耀笑了，不知不觉胸膛挺得正正直直的。
“来，给，两块钱。”
林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一百递给老板，老板有些诧异。
“今天采到一株好东西，有个老板买了，所以有了点生活费。”
看着林耀的含蓄谦逊，老板会意一笑，再次竖起了大拇指，这一次是给林耀的。
轮到林耀，反倒让林耀有点不好意思。
找了钱，提着油，林耀转身正准备回家。
身后却传来一阵很及时的躁动。
“死货！为什么多打了二两油给那小扫把星？当老娘在里屋看不见你那点鬼动作？你是不是想种这因果以后好克死我们全家？”
“死婆娘！你少说两句！人还在这呢！”老板的声音又急，又想压低，憋得脸涨红。
“在就在怕什么？倒是你，你在这装什么大好人呢？大好人林海都不得好死了，咋了，你也想再要个儿子？老娘又不是不能生了......”
林耀默默回过身，从兜里摸出四毛钱放在老板家的桌子上。
“耀子，你别生气，你婶就是这德性！她是刀子嘴豆腐心。”何老板将钱递到林耀面前。
可他话音刚落，身后就冲出个风风火火的女人，身宽体胖，也就这样的富足之家才能养的出这身材来。
“你说谁刀子嘴豆腐心了？老娘是刀子嘴，也是刀子心！还是关老爷的青龙偃月刀！”
女人说着，一把夺过那四毛钱，连着何老板手上的那张一百块也抢了过去，右手食指在下嘴唇上一抹，连着点了两遍。
又对着屋外的光反复验看两道，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何老板尴尬的笑了笑，脸红得不自然，哪像一个老板该有的模样。
“耀子......”
林耀摆了摆手止住了何老板的话，脸上挂上一抹不明所以的淡笑：“何叔叔，谢谢你。你不用多说什么，娶了婶婶是叔叔你的福气，顾家。”
说罢，林耀转身离去。
何老板伸了伸手，叹息一声终究是没喊出口。
“哥，你怎么了？”
一进家门，林涵就抱住带着一身雪气的林耀，见林耀脸色不太对劲，言语里有些慌乱。
林耀揉了揉脸：“没事，就是冻僵了。”
手拿开后又是一张的笑脸。
“哥，你假笑的时候，好丑。”
......
又过了半个月，林耀再次背上竹筐朝大山进发，快到年底了，之前那一千块是以后一年的生活费和妹妹的学费。
动不得，乱动不得。
林耀心底想得很简单，至少要有点腊肉，有点年味。
至少，不能比爸妈在时差。
林耀刚到山脚下，就见到之前的那两个好人。
陈林朝林耀挥了挥手，看向李昌恒：“老板，又遇到了。”
李昌恒嗯了一声，面上露出一抹笑。
“两位老板，快年底了怎么还进山啊？”林耀在雪地里尽力跑着，挪腾了半天到了两人面前，一脚下去，雪已经没过了脚踝。
“就是快过年了，想再来看看。”李昌恒说道，看到林耀背着个竹筐，其实就算没看见，也猜得出林耀又要上山挖东西了。
“怎么，之前一千块不够用吗？”
林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是不是，是存着给我妹妹留作学费的，这不快过年了，想再进山碰碰运气，想给妹妹弄点年味。”
“哎，既然两位老板又要进山，不如我再给两位当一次向导，怎么样？”
陈林和李昌恒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林耀忽然明白自己话里的不妥，连连摆手：“我的意思是，免费的，不收钱，真的，我一开始就没收钱的意思。”
越说，林耀越觉得越描越黑，脸红到了脖子根直到被衣服挡住看不见。
“哈哈哈。”李昌恒大笑一声，拍了拍林耀的肩头：“你知道我们为什么经常来这里吗？”
“老板不是说，来玩的吗？”林耀不明所以，话题转得有点猝不及防。
李昌恒点头又摇头：“在我和你说我们来是干嘛之前，我问你几个问题。”
“你知道咱们省的省城离这里有多远吗？”
林耀摇头，从小到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这座山后山一点，连县城都没出过省城更是不敢想。
“你知道离这里最近的出海口有多远吗？”
林耀还是摇头，海对他来说，是一个陌生到让他卑微又恐惧的词汇。
“你知道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吗？”
林耀愣了一下。
忽然间。
他恍惚中，站在他眼前的两个人，不再以人的模样呈现，而是两颗星星！
和启明星一样的，闪闪发光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