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到考题,许泽下巴微微抬起,很是自信地说道:“一个猎人带着一只羊、一只狼、一颗白菜回家,途中遇见大河,河边有小船一只,一次最多只可载猎人和另一样东西过河。
但猎人不在时,狼会吃掉羊,羊会吃掉白菜,要怎样才能在保证狼、羊、白菜的安全下,将它们全部运送过河?”
这道题实际并不难,但却需要厘清三者关系,想要在十息中答上这个问题,学院中许多弟子都做不到……许泽胜券在握,语气平稳的说道:“十息之内,我要听到……”
“猎人先把羊带过去,然后回来接狼,过河后再把羊带回来,放下羊后带上白菜,最后将羊运过河。”牧知白语速极快,瞬间说出答案。
许泽轻松的神情凝固,犹如石化的雕塑,瞳孔骤然收缩,“算上说话的时间才三息,你怎么会这么快?”
牧知白摇头不语,这种题放在前世就是小学生水准,不过考虑到时代的局限性,能够想出这道题的大儒确实厉害。
“这就回答上了?老道连题都没听清。”徐老道迷茫的睁着眼睛,挠着头苦思冥想,完全没有一个四品高手应有的风范。
人群中,李筱皱起眉头,李雅则是迷糊的问道:“他在说些什么?”
陈仁挺直腰杆,笑道:“元合总爱出些绕弯子的问题,不过牧知白这小子思绪也太活泼了,比老夫还快。”
这小子比老夫预计的还要优秀,已经突破第二关了,听说他在诗词上造诣极高,秦笙守住的可能性不大……邓慎心头有些惋惜,“这么好的苗子,怎么偏偏入了你陈仁的门下?”
“我知道了,这道题还有第二种方法!”人群中,有学子兴高采烈的跳起来,却被邓慎一个凌厉的眼神逼回去。
“沐兄大才,许泽甘拜下风。”许泽长叹一声,像是被抽干力量。
牧知白微微颔首,而后便恶趣味地说道:“作为回礼,我也送你一个问题。”
这是想考教我?
许泽感觉受到了侮辱,他都甘拜下风了,这人怎么还不放过他?
既然决定要来为难我,自然要有付出代价的明悟……牧知白剑眉轻挑,打了个响指。
“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几何?”
说完问题,他与许泽擦身而过,迈步再登高峰,接下来就只剩秦笙了。
须弥界外,众学子目瞪口呆的望着那道青衫,你不是来接受考验的,怎么还开始考教我等?
“雉兔同笼,此题何解?”
“怎么感觉比刚才那道猎人过河难上许多,这是牧知白自己想出来的?”
“这道题好难,我不会啊!”
……
须弥界中,峰顶云海翻滚。
秦笙背对山峰,遥望云海,“这么久还未结束,程元霸应该失败了,眼下便只能看许兄的了。”
“你大概是等不到他了。”
青山之巅,牧知白迈上最后一级台阶。
居然真的通过了前两关,程元霸和许泽是干什么吃的……秦笙表情平淡,一副预料之中的表情,道:“看到那边的石碑没?”
牧知白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不远处立着块石碑,丈高的石碑上空无一物,而在石碑前方摆有黑色案桌,其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
“此乃院长亲自炼制的法宝,拥有院长的部分学识,你我各题一首诗在石碑上,若你的诗留下,此关你便算过了。”
秦笙微微停顿,看了眼牧知白,道:“既然我是守关人,便由我先来。”
我不信你还能写出‘花间一壶酒’的水平,定要让书院所有知道,青云学院诗魁是我秦笙……秦笙踱步到案桌前,伸手取笔。
“这首诗我准备了足足三年,原本是为了我亲传考验时,用来通过问心关的考验,如今用来对付你却是有些大题小做。”
秦笙沾了墨水,站在石碑前,他双目缓缓闭合,放空思想,让自身处在空明状态。
“你也可以不用。”牧知白说道。
闭目养神的秦笙像是被噎住,微微咳嗽几声,执笔在石碑上书写。
笔锋如行云流水,苍劲有力,暂且不论诗词如何,但是这首行楷就值得大多数人学习。
牧知白凝目看去,只见石碑上写道。
“豪气返太虚,丹心照天下。
赤心欲报国,马踏四方敌。”
秦笙一气呵成,放下毛笔,傲然说道:“请!”
“秦笙这首诗大气磅礴,志存高远,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再好能比得过牧知白的花间一壶酒?”
“牧知白此前从未有过如此佳作,许是偶有灵感,此生恐怕都做不出这等诗。”
“如此看来,牧知白这第三关反而是最危险的。”
……
陈仁盯着石碑上的诗句,摇头感叹,“秦笙此诗已经达到极高水平,一般的大儒都做不出。”
“牧知白岂不是没有机会?”邓慎来了兴趣,走到如今这一步,牧知白已经完全获得他的认可。
陈仁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袖口里的双手却是逐渐握紧。
牧知白面无表情的拿起毛笔,道:“就凭你也配马踏四方敌?”
脑海中,男人的身影浮现,澜州城头,他身穿明光铠,一枪破开蛟龙头颅。
笔尖轻触石碑,空气中有淡淡的墨香,他写下第一句诗。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第一句诗才写完,石碑上,秦笙那首诗已然消散,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这意味着,在石碑的判断中,他一首诗还比不上牧知白这一句诗。
这不公平,你这块无脑的石碑都还没看完!秦笙心头咆哮,面色却很平静,他不敢对石碑演出不逊。
就在秦笙愣神的时候,牧知白行云流水的将之后的部分补完。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一首诗写完,石碑便剧烈震动,紧接着青光冲向天际,搅动漫天云彩。
须弥界消散,牧知白四人站在探云台中央。
陈仁瞳孔有些涣散,无意识地呢喃着诗句,“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邓慎捋着胡子说道:“这是写的镇南候,易水是说的澜州那条河吧,老夫年轻时曾去过,冬日里会结起厚厚的冰层。”
李筱红唇微张,不可思议的望着青衣少年,“他居然通过了亲传考验?”
……
金銮殿上,剑拔弩张。
朱玄眼眶通红,犹如择人而噬的猛兽,冰冷地望着户部尚书周清平,声音嘶哑,“你够胆再说一遍?”
周清平也被这头猛兽震到,隐晦地看了眼不远处的蟒袍男子,见对方仍旧是面无表情,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他顿时有了底气,喝道。
“怎么,镇南候恶贯满盈,还不允许老夫弹劾?”
朱玄一时语塞。
周清平还不作罢,继续说道:“澜州十万将士被妖族坑杀,镇南候脱得了干系?”
朱玄脖子上青筋暴起,道:“两军对战,死伤……”
“呵。”周清平似乎等的就是这句话,怒骂道:“两军交战就可不顾将士生死,那可是十万将士啊。”
“镇南候贪功冒进,致使十万将士被坑杀,澜州城恐怕就要失守,到时一州百姓要遭受妖蛮屠杀、奴役,这难道不是镇南候的原因?”
周清平一副为了天下人模样,痛心疾首的道:“就这样一个人物,有何资格做我大乾镇南候?”
“你……”朱玄伸长脖子,憋屈地想要反驳,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够了。”户部尚书陈知镜站出来,道:“还嫌不够丢人?”
女帝眸光冰冷,素手轻摆,左侧的太监立刻喝道:“肃静!”
待朝堂安静,女帝先是看了眼如老僧入定的许首辅,又扫了眼仿佛神游天外的蟒袍男子,道:“追封之事容后再议。”
朱玄听得女帝的话,双目无神地跪在地上。
一路飞奔两千里,日夜兼程回到京城是为了什么?朱玄想到了挡在前方的侯爷,想到了牺牲的十万兄弟。
若镇南候被定罪,他们便不再是牺牲,百姓会认为他们是为虎作伥,罪有应得。
不,不应该是这样!
朱玄猛地抬头,直视这满朝大臣,目光冰冷地落在周清平身上。
可紧接着他势头猛地一滞,他只是个读过几年书的大头兵,只知道上阵杀敌,却没有读书人那般舌绽莲花的口才。
周清平的话在他脑中回荡,他顿时显得急促不安,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若是错过今日,我连踏上金銮殿的资格都没有。
应该怎么办,怎么办?!朱玄狠狠的拍着头,周清平的话压得他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