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花苑也是这家医院的亮点之一,阳光花苑。
徐恩和坐在花坛边,和方司迁保持着半米的距离,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
方司迁才发现他们在花苑之中呆了许久,也许从他闻到了栀子花香的时候便来了这处“天堂”。
而这个天堂暂时属于他一个人,他置身花中,只要伸手,触手可及的花就在手边,脚下的木质地板落了许多的枯叶和花瓣。
在这里有治愈和温暖的同时,徐恩和像块冰,冷漠的看着这些鲜艳的花和恰到好处的暖阳,头顶有遮阳的光板,确保投射进来的都是刚好的阳光和温度。
徐恩和就是这暖意之中的冰冷,他对这些美好的事物甚至有些麻木,体验不到欣喜的愉悦,他只是听说这些能让人心情愉悦。
安静能使他清醒且理智,所以他更喜欢风,而在这半密闭的空间,看似全都是美好的寄托,都是人工强行所为的美丽。
方司迁似乎很喜欢,起码比一楼的那些绿植更能得到他的关注,徐恩和能够看见他脸上的惊喜,虽然他没有笑,但是他的反应已经很好的说明了一切。
外面又开始有人在抱怨徐恩和的专政横行,玻璃门都快要敲碎,站在屋里不知道在大声咒骂什么难听的话语,看着满脸狰狞和愤怒。
徐恩和偏过头,方司迁正巧迎上了他的视线,徐恩和轻松一笑,像是在解释,“你看,这就是为什么不放他们进来的原因,太吵了。”
方司迁也笑了,笑得很浅,转瞬即逝,这笑意更仿佛是一场错觉。
暖光照在方司迁的身上,他的头发都被染成了金色,似乎每一根头发都在闪闪发亮,他的眼神更加清淡,嘴角的笑意更浓。
这下,徐恩和可以确定他笑了。
值了。
徐恩和对这个孩子是有愧疚感的,对这场事故的所有人都死这样,其他人都可以正常出院时,只有这个孩子留了下来,找不到生活的意义才会更想离开这个世界吧。
没有人去过问他为何固执的念头,也不会有人去揭开他的伤疤去看看里面的血是否还鲜活。
“那场事故是因为我的缘故。”徐恩和道出了事故的原因,这是组织的大忌,当所有人都认定是意外时,赌上性命去救人的组织才会是发着光的神明。
如果这场灾难是由神明带来的,人们便会砸了神邸。
这是一个选择,在方司迁面前也是,如果一个人有了活下的目标,活着就有了意义吧。
最起码徐恩和是这么认为的,即使目标是反面的仇恨,也会让人滋生向前的勇气,哪怕道阻且长。
“你现在还太弱了啊。”徐恩和继续刺激着方司迁。
方司迁只是看着他,眼眸中全是复杂的情绪,他的脸也僵硬起来,看向徐恩和多了太多的想要表达出来的东西,他甚至张了张嘴,话语几乎就要说出口,又阖上了。
他死死咬着嘴唇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此后便一直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之中,哪怕徐恩和就在身边也没有了其他的表示。
两个人定格了一般在这花苑中坐了许久,期间方司迁没有犯过一次病,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徐恩和同样,他在等方司迁好转,也在等他给自己一次机会。
“喜欢这个花苑吗?”徐恩和试探问道,方司迁晃过神定定的看着他。
没有回答徐恩和还是确定方司迁喜欢这些花,徐恩和无奈道,“很遗憾,我体会不到你们的心情,我向来不喜欢这些,如果你喜欢,可以种在院子里,不过我不会打理的。”
这口气像极了妈妈妥协在家里养宠物一般,对待绿植的话徐恩和还可以,花花草草这些养起来费时又费力,他每天忙得团团转,分不开心就照顾这些。
方司迁听得糊涂,徐恩和看着他,很认真的说道:“或许,你想要一个家属吗?”
方司迁一怔,呆呆的看着徐恩和,他的脸庞明明也很稚嫩,许是下颚线太过清晰,鼻梁太过高挺,尤其他的眼瞳深褐色到有些发黑,嵌在眉目中就像两颗星星,当他看人时眼角微微下垂,看上去就是温柔的笑颜,可是眼瞳太过漆黑,似乎里面还有另一双眼睛,从后面注视着目光直击你的心灵。
这些让徐恩和看上去坚毅又成熟,完全不像一个刚刚二十的少年,他的眉目之间若星辰,面若冰霜又拒人千里,像极了月光,近在眼前又相隔千里。
方司迁还是鬼使神差的点了一下头,点头的动作太细微,要不是徐恩和一直看着他,都很难发现他有所回应。
“我不太会照顾人。”徐恩和补充道,方司迁眸光暗淡下去,他以为徐恩和要反悔,谁知徐恩和继续道,“你就辛苦点吧,照顾好自己。”
十三四岁的孩子已经能听懂他的话了,方司迁还是不敢开口,生怕一开口徐恩和就会讨厌他,不想收留他。
他难以置信看着徐恩和,还是不敢相信有人愿意收留他。
说实话在福利院到这个年纪还没有被收留的孩子多半都是要留在福利院了,也不是会成为笑柄,只是会有一种被遗忘的抛弃感,这种感受比以往的任何情绪感知都要难受。
方司迁局促起来,不过短短一天,他好像见到了神明。
他不断回头确定现在的确是在医院的二楼,周围的花香也源源不断送入他的鼻尖,而徐恩和就在他的身边从未走远。
“你有话要跟我说吗?”徐恩和可能他都没有发觉在和方司迁说话时,语调不自觉放缓了许多,他就像一块冰,众人都以为他是玻璃,透明光泽易碎,实则他遇到温暖会流泪,也更坚韧。
他哪有什么话要说,他只是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在心里勾勒一遍又一遍,确定不会忘记他的音容和名字。
“那就回家吧。”徐恩和站起身来,花圃里的花只到他的腰间,他伸出手握轮椅的手柄,转动方向。
少年带着另一个小少年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