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之后,张诚立刻便是点了点头,明白了果然是妖邪,当即安慰道:“居士勿要惊扰,贫道自会除去此僚。”
言罢,就转身欲要出门,却是先被男子一把拽住了袖子,言道:“小人同乡七人出门,今日一人复归,怎敢见江东老父母,恳请仙长大施慈悲心肠,救助同乡,愿来生结草衔环以报。”
张诚却是顺手抽回了袖口,不回头道:“平日如不暗室亏心,此劫却是从何而起?缘起缘落,天行有常,贫道又如何能救?”
这一行人个个都是头顶黑气冲天,煞气阵阵,想来平素里定然不做什么好事,能和这群人结伴入劫,还能留的一命,已经算是侥天之大幸了。
出了门之后,张诚立马乘云飞到了屋顶之上,开了慧眼四处观察那尸体的踪迹,就见其有一串脚印径直向着大路追去,但是没有走几十米,就转入了桃花林中,心中立刻是颇为惊讶。
桃为五果之首,有驱邪避恶之功,神荼郁垒便是桃都山上的守山大神,那千里眼高明也是桃树成精,王母的蟠桃更是举世闻名,没想到这鬼物却是一头扎进了桃花林,正是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偏投。
心想至此,他立刻来到一株桃树前,掐了个诀,一点桃树,便是问道:“桃树,那孽障却是逃到了何处?”
此乃神通,他松树成精,天生通晓草木之语。
桃树闻言,立刻用神思传道:“禀爷爷,此地唤作十里桃林坡,后山唤作烂桃山,山上有一座荒废的桃夭庙,庙下镇着一个大妖,那冤魂缠身的移尸先前却是朝着那处闯将去了,我等没有法力,难阻其行。”
张诚听完之后,道了句有劳,便径直朝着那山上飞驰而去。
今夜月明星稀,那太阴似乎比那八月十五还要圆上三分,北斗星灼灼放着光彩,却可谓是难得的好夜景,但此时张诚心中却没有半点儿赏月闲心,但这亮如白昼却是个好光景。走进之后,就见这山上果然是好大一片桃花林,被星光月华一照,又是亮堂堂又是黑绰绰,似乎有鬼影在林中潜伏,再被这冷硬夜风一吹,要是穿得少了却是当即起一身白毛汗。
他自己自然不是凡人,可心情却是凝重,他善使风对敌,不管是竹木风、松柏风、春风秋风、东南西北风,都是颇有见解,这桃山上却不是什么好风,里面夹杂着股股的妖气,果真如那山下桃树所言,此地必有大妖被镇压。
那刚死新妇所变做的鬼蜮,竟敢来此处,看来有镇压的大妖作祟,他立刻便是掏出黑缨点钢枪,一路踩着云朵在这山上搜寻,至半山腰处,就见有一个倒了半面墙、塌了房顶的小庙立在空地上。
“此处想必就是那庙!”
他立刻便是按落云头,环顾四周一打量,只见地上有散乱脚印,却不见那诈尸新妇的踪迹,可就见庙旁长了一株老大的桃树,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端是美不胜收。
不过张诚一张慧目,就见这桃树却不是什么好桃树,上头是妖气冲天,这却是快要成精了,但绝不是什么好精灵。
“没想到却被你这妖孽反客为主,侵占了这桃树体魄,却不能让你出来为祸!”
张诚说罢,一掐诀,招出团丙丁火,也不管那诈尸新妇如何,先一把火焚了这桃树再说。可是就在这时,却忽然听到旁边破庙发出一阵响动声。
随后一个女子走了出来,就见其二八年华、翡翠钗头、红妆艳丽,金莲款款扭绛裙;再观其面,柳眉横远岫,樱唇檀口轻开,酥酥软软好似桃花语。
这打扮似是那刚死新妇,却非是房客口中的“面若金纸,生绢抹额”样貌,也非是青面獠牙僵尸状,张诚立刻明白这定是那老妖捣鬼。
她却先面带半似哀愁半似忧行礼道:“师傅,小女子万福。”
“你是那方妖孽,敢在此地作祟!”
张诚不吃这一套,言罢就一举点钢枪,打算先灭了这行尸,毁了其躯壳再说。
“你我共为天生地长的精灵,师兄为何如此绝情?”桃妖立马哀转道。
张诚不理这红颜,当即便是准备辣手摧花,挺枪便刺,可这桃妖不躲不闪,反而梨花带雨道:“师兄岂不闻‘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这话听的张诚猛然便是枪头一住,要说为何顿住,这一来他也是柳木成精,她是桃木妖属,说同根同族,也是不差。
“师兄若风餐露宿,参禅打坐,戒语持斋,进红铅,炼秋石,历经千辛万苦修得寿与天齐万万载不朽,却是太上忘情,此又何苦为之?”
说话间,桃妖又是泪如雨下。
张诚素来见不得女儿家哭,同样心中不多动摇,此时心中反倒有些怒气。
“某枪下不杀无名之鬼,莫要做这小女儿态。”他一挑枪,“你非我类,乃是镇压此地大妖,定然生前多食人,被这桃花林镇压,夺舍了我族法身且住。今日却又是行凶,我弟子虽修身养性,修炼全凭念头通达,却是饶你不得,快快亮出兵器!”
他自己也只不过是个夺舍者,此头不提,却是就事论事,他可不会轻饶。
“师兄既如此是非分明,可愿听小女子一诉衷肠?”
“说。”
“师兄,三百年前,我本住在傲来国安泰郡郡治天德城,距离此地二百里。我乃城中安泰郡主,此处桃山本为松林,是我王族祖陵,父王母后在堂,十分好善,一生的和亲爱友。时遇清明,邀请诸亲及本家老小拜扫先茔,一行轿马。至茔前,摆开祭礼,刚烧化纸马,只闻得锣鸣鼓响,跑出一伙强人,持刀弄杖,伤了我一族老小性命。
“不出一月,我那出了五服的远乡族叔占了郡王位,做了暗室亏心事,铲了这满山松林,改种桃花树,言道只说此处有大妖作祟,修了这‘桃妖庙’,而那山脚处的父子本为庙祝之后,辟于那人烟稠密的村寨而住。当时铲松柏而种桃树之时,却是不知那世里祖宗积德,却让奴奴魂魄寄存于这庙中桃树而活。”
这化作桃妖的安泰郡主,说完之后,便又开始抹起了眼眶中止不住往下落的泪珠。
张诚听完之后,心中立马先有了恻隐之心,但是大抵上妖物最擅长的便是那欺瞒使诈,犹如那白骨夫人、红孩儿、金鼻白毛老鼠,若是欺瞒肉眼凡胎的唐三藏尚可,但是绝绝是骗不过他。
所以他当即便是问道:“你既为人一世,幸得化为桃妖,自当明了上天好生德,你今日为何又操纵尸身,伤那一屋子凡人?”
“师兄不知,这尸身本便心怀怨念而亡,那老庙祝乃是个采阴补阳的邪修,夺了这刚入门的新妇元阴,致使其含一口冤气不离身躯,却说今日庄上又是住了几个罪大恶极之辈,被其身缠冤魂的煞气一激,才得以起尸,遂吸了那些人的生气,来我这桃林,情愿将这具皮囊赠我,只让我为其报仇雪恨。”
听完之后,张诚便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直道:“原来如此,却是这其中却也有着这份是非曲直。”
说着便收起了点钢枪,而桃妖看见他似是不再动手,立马便是擦干了面上眼泪珠,欣喜的就想要上前躬身做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