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她,我就投降。”
秦晚意瘦削的身子微微颤动,眼睁睁地看着高台上的一身玄袍的男人朝着她勾唇一笑,丢掉了手里的利刃。
四周御林军拿着铁盾,屋檐上一层层泛着寒光的箭矢都对准高台上满身血污的男人。
“程唯卿,你疯了吗,我们已经和离了,我的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秦晚意气得眼眶发红,声嘶力竭地吼道。
她这一辈子都毁在了程唯卿这个混蛋手里,现在这个紧要关头,他又想逞什么英雄!
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原本嫁入程家,只想和程唯卿一起过平安顺遂的小日子。
可他始终待自己冷冰冰,哪怕日日被他的养母肖氏责骂欺辱,她怕他为难,也从未向婆母争执过什么。
直至母亲受奸人戕害,幼弟惨死,父亲病逝,程唯卿便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可谁料想,程唯卿一朝被亲父认回,竟摇身变成了当朝首辅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也许,从那一刻起,身份地位的悬殊,便注定了他们之间凄楚的结局。
后来他一路扶摇直上,成为了高高在上的丞相大人,将她接入京城,她笨拙着学着扮演好他的贤内助。
直至那日,陆老夫人侄女亲手端来一碗掺了红花的补药,让她直接落了胎,才让她彻底心死。
那是一个八个月大的男孩啊!
那一夜,她抱着身子早已凉透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
等他姗姗回府,哪怕铁证就在眼前,他只是对杀死他们孩子的刽子手,他的亲娘陆老夫人争辩了两句,把陆老夫人侄女囚在了庄子里。
秦晚意只记得那一日她发疯似的打向程唯卿,直至自己气血翻涌,彻底昏迷过去。
从那以后,她和程唯卿的夫妻情分早已被悉数蹉跎葬送,不剩一分一毫。
哪怕今日程唯卿谋逆,她也被牵连进来,命不保夕。
程唯卿看着秦晚意憔悴柔美的小脸,唇角扯起,松开手里的最后一张底牌。
明黄色的身影刚刚走下高台。
下一秒,泛着寒光的剑刃从胸口穿过,秦晚意疼的全身颤抖,唇角漾出血丝,杏眸灰扑扑,单薄的身子失去所有的支撑,瘫软在地上。
是啊,皇家哪会让带着秘密的人活着走出去,她到底还是被程唯卿害死了……
“秦晚意!”
看着秦晚意径直倒下的身影,程唯卿全身血液逆流,双眸猩红恐怖,从腰间抽出软剑将挡路之人从高台杀到她跟前。
他颤抖着身子将人小心地护进怀里,仿佛对待稀世珍宝般,垂头蹭了蹭她的脸颊,低咛:“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醒醒好不好……”
明黄色的人影冷漠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微微抬手,说出的话残忍无比:“就地诛杀逆贼!”
一时间,万箭齐发。
程唯卿闷哼一声,轰的一声跪倒在地,整个人几乎被射成筛子,却始终不肯放下怀中的人儿。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牵起秦晚意冷冰冰的小手,贴在了自己的脸庞。
——
噗通——
重物落水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清晰,秦晚意拼命地想要挣扎,却连呛了好几口水,俏丽的小脸憋得青紫。
整个人渐渐向湖底沉,胸腔里的氧气越来越稀缺,视线模糊之际,她好似看到有一道欣赏的身影朝她奋力游来。
再次醒来时,秦晚意身上冷汗涔涔。
还不等她抬眼打量周围,唇边已经被人递送过一勺鸡汤。
耳畔响起一道熟悉低沉的嗓音:“快喝吧,暖身子。”
刚刚落水又被噩梦缠身的秦晚意小脸酡红,全身软绵无力,只能被动地吞咽那人送过来的鸡汤。
浓郁的肉香味在唇齿间化开,带着分外熟悉的味道。
秦晚意倏地瞪大杏眸,抬眼撞进一双狭长湛黑的凤眸之中。
竟是程唯卿!
秦晚意抿了抿唇,眸底恨意闪过。
从她被程恒良那个王八蛋调戏,推下水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重生了!
视线扫过铜镜里果然是一张妍丽柔美的小脸,不知想起什么,秦晚意拽紧被角,不敢置信的又品了一口鸡汤。
程唯卿是当朝首辅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程唯卿现在可还没被陆家认回去,只是一个在乡野里横行霸道,被养母捧杀长大的浑小子,他从来不下厨,怎么可能熬煮出来这样的鸡汤!
“你也重生了?”
程唯卿手上动作一顿,垂下眼睑,睫毛在俊逸的脸上投下一片阴郁之气,深邃晦暗的眼眸像是寒潭般深不可测。
“嗯。”
程唯卿低低应了声,面色淡淡的又舀起一勺鸡汤递送到秦晚意唇边。
秦晚意吸吸鼻子,气得浑身发抖,懒得再与他虚与委蛇,嘲讽开口道:“清风朗月的丞相大人上一世为何一败涂地,你不是一直都有红粉知己暗中相助吗?”
程唯卿晦暗的眸光落在秦晚意美艳娇媚的小脸上,“你又怎么会被人挟持到皇宫……我们和离之后,你没与宣平侯在一起吗?”
见程唯卿根本不打算解释,秦晚意小脸阴沉沉,彻底失去耐心。
“大人怕是忘了,我早已不是程家妇,今日我们就和离,省地再惹出是非!”
秦晚意迫不及待想与程唯卿划清界限,上一辈子,是她瞎了眼,以后她一定要离这个人渣远远的。
程唯卿面色如常,心却狠狠一颤,他抿了抿唇:“你刚落了水,身子太弱,这件事过几日再说。”
见秦晚意面色不虞,又补充道:“你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村正不在,你想和离也和离不了。”
“你好好在床上躺着,我去给你烧壶水。”
不等秦晚意再开口,程唯卿丢下一句,便逃似的走出房门。
秦晚意躺在床上,脑子里依旧像糨糊一般一团乱。
不待她理清,院里便传来婆婆肖氏刻薄尖酸的叫骂声:“不过是落个水,还能下不了床了不成!我看她存心是不把公婆放在眼里,反了天了……”
重回程家这个大染缸,秦晚意绝不会让自己白白受气。
她套了一个素净的半旧袄子起身,慢慢悠悠地踏进公婆住得正房。
“哼!”见秦晚意走来,肖氏才堪堪停了叫骂声,心气不顺地接过大儿媳妇递过来茶碗,猛灌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