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的手落了空,他漆黑的眼从神情警惕做出防备姿态的陆年身上滑过,顿了一下,忽的笑了一声。
“是我唐突了,不过,本司公不过是想替池小姐拿走头上的落花而已。”
挡在池岁禾面前的陆年听了这话岿然不动,察觉袖子微微一动,这才轻轻侧过脸对上她的眼。
目光一寸寸滑过她略含担忧的脸,最后停留在她叉着珠钗的发髻上,微微一凝。
而后抬起手一捻,握拳到池岁禾面前展开。
白皙干净的手心静静躺着一朵粉色的小花。
池岁禾抬头对上他同样干净的眸子,里边认真得不含一点杂念,还带着浅浅的执拗。
莫名的好笑,不禁勾了勾唇轻笑出声。
被逗笑的少女在阳光之下两腮泛粉,唇瓣嫣红,亮晶晶的眼眸中含着满满的笑意,生动漂亮到让人移不开眼。
陆年垂着眼睫盯得有些出神,反应过来后瞬间红了耳根,偏过头眼里闪过懊恼。
可是过了会,又忍不住飞快抬眼偷偷瞥了她一眼。
池岁禾毫无所觉,只笑得没心没肺的,甚至在心里尖叫——
陆年怎么那么可爱啊!!
“本司公没记错的话,今儿个不是萧府宴请京城贵族来赏春的席面?怎么什么阿猫阿狗也能跟着混进来的?什么时候奴隶也配与贵族同行了?”
三个问题打得池岁禾措手不及,还咧着嘴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萧佳音看清他脸色的不虞一惊,回想传闻说他阴晴不定翻脸比翻书还快像个随时都会炸的炮仗,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不过....奴隶?哪?
她低头垂眸做乖顺状,眼珠子却在悄悄的转,眼下花园里视线所及之处只能看到他们一行人,哪有劳什子奴隶。
目光在周围巡视一周,最后掠过陆年脖颈与肩颈处露出的黑色一角,瞳孔猛的一缩。
池岁禾不满他们对陆年赤裸裸打量的眼神,横移半步半挡在他面前,梗着脖子理直气壮的将今早说过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
“陆年他不是奴隶,他是我的护卫!”
“护卫?本司公可没见过哪个本司公可没见过哪个贵族身边带着一个下等奴隶做护卫的,池相真是好大的气度。”
他这话一说,池岁禾就明白了。
合着他在朝堂上受了她宰相爹的窝囊气,所以来找她的不快呢。
呵呵。
池岁禾心底冷笑一声,莫名就鼓足了勇气,那些什么战战兢兢瑟瑟发抖瞬间烟消云散。
“奴隶又如何?敢问锦司公,安朝可有哪条律法规定了奴隶不能与贵族同行?”
话音刚落,花园这一处的空气好似都凝固起来。
萧佳音看着她的眼睛都快瞪出眼眶,满眼写着你是不是不要命啦?!
池岁禾却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过分出格的话,直直对上林锦的眼,淡着声继续补充:
“人生世间本来就一样,大家不都是两只手两条腿一个脑袋的人么?有何能与不能?配与不配?”
完了完了。
萧佳音敏锐察觉的气温在骤降,明明是风和日暖的春三月,她的鸡皮疙瘩却冷掉了一地。
在心里狠狠为池岁禾捏了一把汗,已经在思考一会若是真的要惩罚教训起来她该如何给母亲通风报信。
然后她就眼睁睁看着,令人闻风丧胆的林锦定定盯着池岁禾满脸寸步不让的倔强片刻后,忽的启唇笑了起来。
这笑不带任何尖酸刻薄的讽刺,也不是故弄玄虚的阴阳怪气,而是开怀肆意的笑,一下就打破了他身份带来的距离感。
可这笑放在这情境下,还是让她感觉比哭还可怕。
池岁禾唇线紧抿,脑海中紧紧绷着一根神经,看着他不说话。
林锦慢慢敛了笑意,又定定看了她两眼。
“人世间本来就一样......想不到池相那样古板迂腐的人,会生出这样的女儿。池岁禾,你很不错。”
池岁禾感觉他的目光再次不加掩饰的落到自己头顶,带着一丝丝耐人寻味的兴味。
男人如果用饶有兴味的眼神打量一个女人的时候,女人或多或少会窘迫会娇羞,甚至小鹿乱撞。
可前提是这是个正常的帅气男人。
她承认林锦皮相不错,可他的眼神只让她感到不寒而栗和惊悚怪异。
被他盯着的感觉,就像是被阴冷危险的生物盯上的猎物,随时都快突然发疯冲过来咬你一口。
不知对方来意,即使听着这像是夸奖的话也只能装聋作哑。
可也没等她说什么,林锦转身就走了。
压迫感随着他的离开如同海水退潮般快速散去。
池岁禾看着他的背影,嗓子眼都紧巴巴的,心里却是沉沉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那些传闻果然不是空穴来风,我气都快不敢喘,憋死我得了。”
萧佳音后怕的拍了拍胸口大喘气,见旁边站着的人都面无表情,茫然的眨了眨眼。
看了看池岁禾,又看了看陆年,手肘撞向池岁禾,“哎,回神啦!你是被吓傻了不成?”
“那倒不是。”
池岁禾收回目光,抿了抿唇回神,“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这锦司公和传闻说的简直一模一样,你怎么还敢和他顶嘴的,我都怕他要将你就地正法了。”
“哪有那么夸张,我又没做错什么,况且这安朝还不是他做主呢。”
“呸呸呸!”
萧佳音一把捂住池岁禾的嘴,压低声音警惕的看了眼周围,“什么都敢往外说,你真不想要命啦!”
池岁禾唔唔两声,想说自己又没说错,对上萧佳音的眼神还是双手合十朝天上拜了拜。
“皇上洪福齐天,万岁万岁万万岁。”
“噗呲——”
萧佳音被她这模样逗笑,余光看到默默跟着她们身后的陆年,将她扯扯到一边。
“话说回来,你怎会找一个奴隶来做护卫?我原先还不知道林锦说的是谁,看到陆年脖颈那的奴隶刺身我就快被吓死了,天底下谁不知道这锦司公最厌恶的便是奴隶。”
这倒是书中没有提到过的。
池岁禾一愣:“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