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也没想到，萧元柏居然会出现在柳信的府上！

联想到他出现在周府和黄水寨之后的人命案，再想到那晚在刑部听到的他与刑部尚书的对话，今湄下意识地对眼前的人腾起了一股敌意。

萧元柏走到月门前，目光从二人身上扫过，语气不轻不淡：“皇叔，皇婶，有些巧啊，你们也来拜访柳书圣？”

巧？今湄可不这么觉得。

见萧祺只是颔首回应，她忍不住轻哼了一声，直言道：“怕是不巧，我和王爷是来查案的。”

“哦？”萧元柏打开手中的折扇，眼神颇为玩味地自她脸上扫过，却并不问查得什么案，只道：“不过我奉劝皇婶，如无必要，还是不要进去了，否则——”

他说到这里，似是有意顿住，只是勾唇一笑，不再接着往下说。

今湄看不得他这般故作神秘的样子，磨了磨牙，硬邦邦问：“否则什么？”

“否则——”萧元柏往前微微一侧，声音有意压低，带着几分莫名的笑意：“怕是会吓到人呢。”

吓到人……今湄脸色倏地一黑：“你什么意思？”

“今湄。”萧祺出声制止了她颇有不敬的语气，眸光在萧元柏脸上轻轻扫过，面容平静：“查案要紧，别挡着太子的路了。”

萧元柏当然也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是啊，婶婶，我这就走，不耽误你们查案。”

说着，他唤上身后的宦官，跨过月门，缓缓远去了。

今湄听到他从自己身边经过时，似乎轻笑了一声，她觉得莫名不爽，捏紧了手，回头狠狠瞪了那个背影一眼。

萧祺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微微蹙了下眉。

“进去吧。”他沉声喊她。

两人走进月门，柳信已经收到小厮的传话，急匆匆赶了出来。他着一身藏青色纱衣，身上除了一根同色宫绦之外再无装饰，略带花白的鬓发用一根木簪绾起，瞧着颇有些仙风道骨。

他自曲桥上下来，和萧祺今湄一行人迎面撞上，忙躬身行礼：“见过荣陵王、荣陵王妃！”

“柳先生不必多礼。”萧祺抬手示意他起来，神色沉静：“本王今日来，是替官府那边过来了解门生汪远失踪案的情况，不用劳师动众。”

柳信见他目光落在自己身后水榭中的歌女身上，脸上不由一僵：“是是是，在下这就让下人们收拾了，关于汪远一案，王爷尽管问，在下一定知无不言！”

他这模样，与今湄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表面瞧着仙风道骨，可听这说话语气和行事风范，怎么也不像个淡迫名利的圣人。相比之下，今湄觉得谢舒白那傻乎乎的模样，倒还显得可爱些。

她悄悄打量着柳信的时候，对方也抬起头来，目光不经意地从她身上扫过。

然而只一瞬，他的脸色就骤然变了！

“阿——”他往后倒退了两步，愕然地望着今湄，神情仿佛见了鬼一般，身子瘫软，就要往下倒去。

幸好身后小厮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先生！怎么了先生？”

柳信失魂落魄地站稳，好半晌才清醒过来，目光已经不敢直视今湄，只脸色苍白地站着，仔细看去，还能发现，他的手指在不住地颤抖。

这下不光今湄，连萧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往前一步，微微眯起了眼：“柳先生，你似乎认识本王的王妃？”

听到这话，柳信身体微微一颤，很快就摇摇头，强撑着笑了笑：“在下一介草民，哪里能有幸识得荣陵王妃，只是……只是王妃与我的干女儿，颇有些相似，在下见了，心中神伤，如有冒犯之处，还请王爷您见谅。”

又是与故人相似，今湄拧眉，忽然想起刚刚远去的萧元柏。

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让她下意识地问了出声：“柳先生的干女儿，太子可也认识？”

柳信眸光一颤，很快低下头去：“这个……在下倒是不知。”

不知，那就是有可能了，今湄心中有了数，立刻问：“不知这位小姐姓甚名谁，可否请柳先生代为引见？”

听得这话，柳信怔怔望着她，口中喃喃：“她……”

今湄见他这般模样，心中愈发好奇，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眨眨眼，迫不及待地问：“她怎么了？”

此时约莫巳时一刻，日光炽烈，翠影斑驳之下，少女的脸颊白皙饱满，印着天真与好奇。

那一刹那，柳信的脑海中不可抑制地出现了那个凄厉哭喊的孩子的面容，他喉口发紧，陡然间呼吸困难，急促地提了两口气之后，忽然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这变故来得实在是突然，在场几人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还是萧祺最先上前，蹲下身去，伸出两指在柳信鼻口试探了片刻，沉声道：“应该是晕过去了，去请大夫。”

吓愣住的小厮这才回过神，大叫着跑了出去。

“来人！快来人啊！叫大夫，柳先生晕过去了！”

今湄站在原地，有点尴尬，脑海中忽然又想起萧元柏的话，不由讪讪：“他该不会……真的是被我吓晕过去的吧？”

萧祺顿了顿，站起身看她，目光夹杂着几分她看不懂的神情。

“等他醒来你再亲自问吧。”

“……”今湄头疼：“万一我又把他吓晕了怎么办？”

柳信这一晕，连带着案子也耽搁了好几天，期间萧祺派人去看过几次，但是柳信似乎被吓得不轻，一直谢绝见人，只推说还要再休养几日。

将近午时，柳府中，柳信还依然卧床未起。

丫环芳迎端了安神汤进门，见他还怔怔地躺在床上，双目无神，不由叹气：“先生，您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把安神汤放下，去扶他起身，用软垫让他靠在床上。

柳信喝着汤，心神依然有点恍惚：“芳迎，你……见到那荣陵王妃没有？”

“没有呢。”芳迎摇头，迟疑着放下勺子，说：“我听小厮说，你是看到了荣陵王妃被……被吓到了？是真的吗？”

“咳……咳咳！”柳信脑海中浮现出那日场景，一口气又差点没提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