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生儿子”这个字眼,梅花开就脸色一沉:“妈,根本原因不在这里。生女儿又怎样,当真想传宗接代,也可以找个上门女婿,陶家不就一直这么打算的吗?陶村长就准备给陶文静找个老公上门,生了孩子也姓陶。”
家中若是独女,很多当爹的都有这个想法。
“那……你爸到底是为什么……”
“妈,你去拿个镜子照一照,你认认真真看看你这张脸。再回想回想陈文艳阿姨那张脸,自己对比对比。”
张莲花陡然心惊,表情碎裂:“你是说,你爸嫌我老了、丑了?当年……”
年轻的时候,张莲花是村里最好看的姑娘,身材健美,能歌善舞,活泼爽朗,不少同龄伙伴都叫她——村花。不然,从外地来的商人梅福海,见惯了世面和好看的姑娘,又怎会瞧得上她呢?
梅福海十多年前,刚来这里做生意那会儿,西装革履,年轻、英俊、迷人、洋气……有钱,还有一副口才好,特别讨女孩喜欢。很多村里乃至远乡的姑娘,都倒追他。当然,张莲花也是其中一个,而且是最幸运的一个。
赵芬芳至今这么嫉恨张莲花,也是因为当初她也追过梅福海,却没能追到手。
不过,时移世易。
“妈,你想想,你跟我爸在一起,你总是委曲求全,将他的脾气越惯越坏,又懒,性格又怪,动辄打骂。他倒是逍遥快活,你却辛勤劳作,家里的家务、田里的庄稼、圈里的鸡猪、砖厂里最苦最累没人愿意干的活儿……全都是你在干。你不是本来不漂亮,你是被折磨成了这样啊!”梅花开说着,眼圈红了,泪光闪闪。
她是真心疼她老妈的不容易啊!
家里有张莲花和梅福海年轻时的合照。尽管是二十年前的黑白照片,也看得出二人的确是郎才女貌,非常般配。
可是如今,梅福海四十出头了,还像一个不到三十岁的英俊小伙子,而张莲花却像个地地道道的农村中年妇女!
村里同龄的女人,但凡成天在家歇着的,哪个不是养得白白胖胖的?相反,总是干农活,干重活累活粗活,风吹日晒雨淋,久而久之,皮肤暗黄粗糙,就会显得年老色衰。色衰,则爱驰。
女人,不是要懒惰,但是也要懂得善待自己。
夫妻同心,一起干活,那叫累并快乐着,可是,假如男人东跑西逛,女人操持一切,当牛做马一样累死累活,根本不科学!而张莲花与梅福海之间,就是这样不平等的生活模式,久而久之,天平歪斜了——张莲花就显得轻如鸿毛,而梅福海就重如泰山了。
事到如今,张莲花都还想着为梅福海辩解,也算是自我安慰:“你爸平时工作忙,自然是顾不得那么多。我原本就比他大一岁,比他成熟一些,当然要多担待一点了。”
“妈,你就别自欺欺人了。男女平等,夫妻平等,这是祖国的号召。可是,你仔细回想回想,他除了颐指气使地将你当佣人外,哪有将你当他心爱的妻子?”梅花开知道她的话,会刺伤张莲花的心。但是长痛不如短痛。
刺痛了,才会清醒。
清醒了,不再依附渣男,才能做回自己,活得更加精彩。
“花开,你……”张莲花迟钝的神经忽然敏锐了一下。
这个说话成熟通透、犀利深刻的梅花开,当真是她那个不懂事、不着调的孩子气宝贝女儿吗?为何觉得忽然变了个人?
“妈,先不说爸了。咱们要先过好自己的日子。欠款必须想办法还,不然还会有人来闹事。”梅花开关于掰正她老妈三观的事情,并不急于求成,暂时不再劝了。毕竟爱到疯魔,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淡忘的,更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瓦解的。这需要长久作战!
倒不如先机智而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将问题抓回了眼前的要紧事。
要是迟迟不能把拖欠的工钱制伏了,赵芬芳一定会带人卷土重来的。万一把家里值钱的东西砸了,比如大彩电,那就损失惨重了。
二手家电都不值价,如果拿去抵工钱,也抵不了多少。按照眼下的行情,就算把家里的锅碗瓢盆都抵出去,估计也还不清债务。
梅花开在一群刁妇面前夸下海口,说一个星期之内拿出工钱,她其实已经想好办法了。不过,还需要得到张莲花点头才行。
梅花开提议道:“家里这些家具家电,还是要卖了才能度过这场危难,而且必须得卖个好价钱!”
“可是,我是真舍不得家里这里东西,买得那么贵,这要是倒卖出去,估计值不了几个钱。”
“妈,这个你别担心,我有办法卖个好价钱。”梅花开眼睛亮亮,眸子里是自信与狡黠,灵动得像是天上闪烁的星星。
这么一瞬,张莲花觉得自己这个女儿可真吸引人呐!她跟着笑笑:“你有什么好办法?”
“咱们弄个拍卖会!”梅花开身为作为21世纪的新新人类,她的眼界开阔,自然不是山旮旯里的人能比的。
“拍卖会?那是啥?”
“有了这个拍卖会,咱们家里的东西都能卖个好价钱,我估摸着还清债务是没多大问题。你慢慢听我跟你讲清楚,然后速战速决搞起来。”梅花开噼里啪啦地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张莲花听得津津有味,但是也有些迟疑:“这……当真行得通?”
梅花开拍了拍胸脯:“保准儿行!听我的,准没错。”
“那……咱试试?”
“必须试啊!”
就这样,第二天……
九十年代,即将发生在偏远农村的拍卖会,就如火如荼地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