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秀日期将近，凤嫣然却更关心程子蓦的科举情况。

十二日的早晨，凤嫣然起得格外早。白玉芷知道她这般着急是为何--今日科举放榜。据说今日一早便会将红榜贴在城墙，金科状元郎便会红袍加身，骑着骏马走过北雎都城。

凤嫣然不止一次憧憬过那样的场景，程子蓦骑在骏马上，隔着人群和她相望，他一笑，满城颜色都不及他。

凤嫣然想着时间尚早，还没有什么宫人走动，便买通了沉香殿守门的宫人，借了套宫女的衣裳跑出去了。

在宫道上等了一会，果然见有宫人急匆匆迎面过来。凤嫣然抓住时机冲过去，两人都摔倒在地。那摔倒的宫人顿时骂骂咧咧：“是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弄坏了红榜你担待得起吗？”

凤嫣然立刻帮着收拾，掀开红榜一看，露出靠前的几个名字竟都没有程子蓦的名字。她心一紧，还打算看看后面的名字，那宫人已经一拂尘下来，骂道：“这不是你能碰的！”

凤嫣然缩回手退到一边，告了罪又往回走了。她心里烦闷，又在想若是程子蓦知道这次未中榜，心里该有多难过。

秋雨来的猝不及防，凤嫣然本想跑回去，但雨势不见小，她只好到一处看起来不甚显眼的屋檐下躲雨。过了一会儿，凤嫣然听得动静，后面的宫门被打开，出来一个宫人。

“姑娘到里面避雨吧。”

凤嫣然诧异，道：“敬真公公？”敬真笑着点头，伸手向里。凤嫣然警惕地看了看：“不合适吧？我只是一个秀女……”敬真又一拜：“我家主子让你进去。”

凤嫣然下意识想逃，背后却有一个声音：“进来吧，扭扭捏捏的可不像你。”

“靖王殿下。”凤嫣然看着顾承瑾，有些愣。

“这么说，当日翰林院是你让我进去的。”凤嫣然喝着热茶，换了一套长衫，换下的衣裳由敬真带下去烘烤了。顾承瑾点头，笑问：“可有用吗？”

想到红榜，凤嫣然叹口气，道：“总要多尝试的。”顾承瑾疑惑，道：“按照程兄的学识，不会落榜吧？”凤嫣然也不清楚，只握着茶杯发呆。

“你进了宫，不开心？不是你说想进来看看吗？”顾承瑾问。凤嫣然看他一眼，道：“只是好奇宫里什么样。待了一阵子，只觉得烦闷枯燥，比不得外头。”

“嗯。”顾承瑾点头表示赞同。

凤嫣然看他如此，忍不住问：“竟然你也觉得不开心，又何必回来？”以往的金尘整日上蹿下跳，绝不像现在的顾承瑾，还未入冬便已经裹上了冬衣。

顾承瑾喝口茶，说：“回来拿些属于自己的东西。”他面色苍白，茶杯还未放下便咳嗽起来。凤嫣然斜眼看他一下，笑道：“装得还挺像。”

“我这是真生病。”顾承瑾道：“我用了些药，让自己体虚什么的。”

凤嫣然明白他的做法，只是觉得有些不值得，她又想起当日那些宫女的议论，本想说些宽慰的话，却又笑自己多管闲事，人家早就要求自己和他划清界限了的。

两人相对无言，凤嫣然觉得气氛尴尬，便又问：“这里就是你的宫殿？”顾承瑾点头又摇头：“我住在这儿，可这儿只是一座行宫，不算一个宫殿。”

皇子在外没有独立的宅院，在内也只住行宫，看来皇帝的确不重视顾承瑾。谁知顾承瑾却笑起来：“你别可怜我。”凤嫣然撇撇嘴：“你可是王爷，我可怜你作甚？”

恰巧这时敬真带着烘干的衣裳进来，凤嫣然道了谢，进里屋换上。出来时 敬真在给顾承瑾的额头上药，凤嫣然问：“还疼吗？”顾承瑾由着敬真将纱布贴好后才道：“不疼，这药主要用来祛疤。”之后便没话再说了，凤嫣然起身，说是告辞。

临走前她问顾承瑾：“那晚的话，当真吗？”

“当真，这样对你我都好。”顾承瑾点头。凤嫣然也点头，雨势渐小，她没要敬真递过来的伞，快步离开了。

凤嫣然回到沉香殿，本打算悄悄回寝房换衣裳，不料却见前殿站了好些人，她走过去一看，却见白玉芷跪在雨里，摇摇晃晃得快要晕倒过去。

凤嫣然急忙过去把她扶起来，看了一周之后将目光停在毓秀身上：“你又做了什么？”毓秀从一边的软塌上站起来，道：“她偷了我的簪子，我只不过在问她藏到哪里去了？”

“无凭无据就如此作践人，长龄姑姑呢？”凤嫣然察觉白玉芷身子冰冷，便又把她交给熟悉的人，请她先带白玉芷回房休息。白玉芷抓着凤嫣然的袖子，轻声道：“嫣然，我没有，你信我。”

凤嫣然宽慰地拍拍她的手，又冲向毓秀：“你究竟要如何？”毓秀不开口，绿芜站出来道：“你别一副讨公道的模样！之前你弄坏毓秀的刺绣，后来又污蔑毓秀拿了你们的画，如今这簪子自然与你们脱不了干系！”

“一派胡言。我定要长龄姑姑给一个公道。”凤嫣然上前两步。许是被吓住了，毓秀不自觉退后两步，但还是辩道：“沉香殿出了窃贼，就算长龄姑姑在，也不会放过她。”

“好，很好。”凤嫣然气极反笑，一转眼她就到了毓秀面前，用力一推，两个人一起摔进了雨幕里。一旁的秀女吓得尖叫，想上前拉开二人，却又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最终还是长龄赶来，将二人带到了偏殿面壁思过。

“两位小主是要作死吗？选秀日期将近，难不成你们要逼着奴婢去请示皇后娘娘，将两位小主送出宫去？”长龄叹口气，想她伺候好几轮的新晋秀女，勾心斗角有，姊妹情深也有，怎的偏偏还有当众斗殴的？

她训完话便离开了，凤嫣然等她一走自己便顺势坐下，毓秀红着眼睛，愤愤道：“都是你害的！”凤嫣然满不在乎地笑笑：“我说了，让你别惹我。如今被关在这儿我倒没什么，可惜毓秀姑娘也得陪着我了。”

“被姑姑罚了面壁，自然有长舌妇传出去，若是被皇帝听闻，我进不了后宫可怎么办？”毓秀的泪珠抹了一脸，凤嫣然见她这样，虽觉得自己也有些错，但想到白玉芷那副样子，便又开口：“所以啊，以后你别再欺负玉芷，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可好？”

“哼，我是定要进宫的，你不磕头求我原谅，还在这里跟我谈条件？”毓秀端正了背脊。凤嫣然笑两声，道：“实话告诉你，我本就不愿进宫，若是你再招惹我，大不了我再拉着你大闹一通，届时我们两个都被赶出宫去，也遂了我的愿了。”

“你！”毓秀指着她，只觉得这凤嫣然像极了泼皮无赖。凤嫣然推开她的手指：“毓秀，你是一个美人，自然知道以后你要面对的应该是后宫妃嫔，把精力花在我一个来宫中游玩几日的人身上，不值得。”毓秀思索一会儿，侧过身不再搭理她了。

晚饭过后，两人才相继从偏殿出来。

白玉芷替凤嫣然留了饭菜，凤嫣然谢了她，又问可又觉得不舒服。白玉芷摇摇头：“该我谢你，毓秀如今真是变本加厉。嫣然，我们该怎么办啊？”

凤嫣然擦擦嘴，道：“不必担心了，她以后不会这样了。”白玉芷一愣，后又跟着笑笑：“为什么啊？”凤嫣然道：“不清楚，许是转性了？”

过一会儿，绿芜和毓秀进屋，见了二人难得没说什么，直接上床睡了。

白玉芷一早觉得身子不适，凤嫣然替她在长龄那儿告了假，一会儿有宫女过来告诉凤嫣然，有人找她。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出了前殿，却是江侍卫。

“昨天我听说玉芷被罚跪在了雨中？”江侍卫问，一脸着急。白玉芷虽说江侍卫只把她当做妹妹，但江侍卫的眼神可骗不了人，他一定是喜欢玉芷的。凤嫣然便道：“只是误会，不过还是受了风寒。”

江侍卫握住刀柄的手紧了紧，问：“是谁做的？”凤嫣然自然劝解道：“这里是沉香殿，我知道你担心玉芷，但明日就要选秀了，此刻你再闹出些什么，对她反而不好。”

江侍卫从怀里摸出一些治风寒的药包，拜托凤嫣然带进去，自己便离开了。

入夜，长龄请秀女们去偏殿领明日要穿的衣裳，分发进选秀大殿要用的名牌。毓秀化了艳丽的妆，口脂更是明艳动人。她走在最前面，像是已经入选的后宫妃嫔。

凤嫣然手里拿着一个梨子，咬了一口后冲白玉芷小声道：“别的不说，毓秀的确是一个美人。日后你们万一都留在后宫，你躲着她点。”

“你还关心我呢。”白玉芷笑，虽说还有些虚弱，但瞧着脸上多了些神采。凤嫣然将自己头上的簪子插到白玉芷头上，道：“是啊，我明日就要走了，有些话不说以后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白玉芷心里感动，握住了凤嫣然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