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和锦袖的心照不宣并没有引起姜竹沧的注意,相反,他正为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娘子完全不注意自己而恼怒不休。
“哎,看我啊!”姜竹沧上前去掰过她的脸,让她跟自己面对面,“那个翻高头的不好看,你看我,我好看。”
“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跟师父说话呢!”锦袖一巴掌扇过去,姜竹沧一翻身跳到半城的另一边,冲锦袖耀武扬威地笑。
他身法灵活,已初备雏形,锦袖看在眼里很是满意,就由得他去,转而对半城说:“这几天我仔细搜查了赵大人的家,演武场,什么都没有,我敢肯定,他绝对把‘东西’转移了,你问出什么没?”
一提起这事,半城就蔫了:“我……没有。他那天的意思明明就是他知道‘东西’在哪里,我天天问他,他天天不说,真是要命。”
姜竹沧也觉得纳闷:“赵大人既然承认他经手过,就是要托付给你的意思。我这几天也在想,难道他是怕你守不住东西?那他大可不必这样吊着你,直接说放在谁手,让棠姑姑亲自来拿也就是了。”
半城再去看薛彬彬,薛彬彬犹豫着说:“我倒认为,赵大人是在看皇上的脸色。”
“这话怎么说?”
薛彬彬谦逊一笑:“赵大人官拜光禄勋,掌管皇城守卫,正需要陛下全部的信任。如果陛下对这件事抵触情绪很大,他还要把‘东西’给我们,那他的官也做到头了,所以他表面上待方妹妹很好,而且带她出入铸造处,兵器库,还有演武场,是为是试探陛下的态度,若陛下默认,他便不会犹豫。当然,这仅是我的一点薄见。”
姜竹沧眼珠一转,对半城笑道:“这几天我还提心吊胆,生怕父皇降下责罚,因而总去捞你,若是这个缘由,父皇想透露一个默认的意思,当不会责罚赵大人,也不会责罚你了。”
听他们这样一说,半城登时信心大增,笑容也更加灿烂。
正如他们所预测的那样,又过了三天,赵人逸把半城领到演武场的一个角落里,在四下无人的时候,突然对她讲了那些与书信有关的往事。
“书信在臣手中放了很多年,无论谁来问,臣都是一问三不知。臣希望是棠长公主亲自来。可惜——她的身体状况是不允许了。”
说起棠长公主的身体状况,半城的情绪也比较低落,她点点头,没有答话。
赵大人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有一天,一个宫装女人来到臣的府上,说她知道书信在臣手中。她还说,臣的府上并不安全,书信只有放在她那里才不会有任何闪失。南王妃也看到了,从嬴王查到臣这里开始,臣的府上就经常有探子出没,还好书信已被转移,臣不再设防,就让他们看,反正他们看到的,只是空无一物的赵府罢了。”
半城惊道:“那么,那位宫装女人是谁?”
赵大人慢慢回忆着说:“她说,她是椒兰宫的人。”
椒兰宫?!
“是的,你要的东西,就在荨长公主的的手中。”
半城的脸色一变。
赵人逸知道她心中已是万分焦急,不再留她,只是轻轻摆了摆手,下跪道:“臣,恭送南王妃。”
仅凭她南王妃或是瑾公主的头衔,都不能自由进出皇宫,她必须得有姜竹沧的腰牌才行,可是她急匆匆地回到府上,却发现姜竹沧已经陪着寄篱一同进宫去,腰牌自然也一并带去了。半城急得不行,只能等着晚些时候姜竹沧和寄篱回来。
半城强等了一下午,等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姜竹沧和寄篱才勾肩搭背地出现在青阳宫里。
寄篱像一只爬山虎一样,整个人都靠在姜竹沧的手臂上,一脸的春风得意,就像恋爱的小女孩儿一样娇气又开心。但打一进门,姜竹沧的眼神就落在半城身上。知道她不喜欢自己现寄篱多接近,姜竹沧直接对寄篱说:“你先回去,我有话对王妃说。”
寄篱不敢忤逆南王的意思,只好作势往里面走,实则还磨磨蹭蹭地想要听他们说话。
半城想要在不引起寄篱注意的情况下把姜竹沧带走,眼珠一转,心生对策。她清了清嗓子,故意装出老大不高兴的样子对姜竹沧说:“你把荨姨的交待忘记了吗?她要我们今天过去用晚膳的!”
巫族的书籍,在战败后都被搜刮进入皇宫,所以巫族的流失了很多东西。三十年的时间,他们根据老一辈的记忆整理出了一些东西,其中就包括遗失了的天女的专属宝物,那天,南王从荨长公主那里带回了前代天女的首饰和珠宝,寄篱开心得不行,也更想去见一见这位看起来与巫族有关的长辈。
她于是停住脚步,问姜竹沧:“王爷,您要带妾身一起去吗?妾身可——”
他的眼眸中收敛了一种不清不楚的情绪。
“本王在与王妃说话,你闭嘴!”他突然暴躁地吼出来一句。
寄篱愣住了。
姜竹沧走到半城身边,握住她的手腕,嬉皮笑脸地说:“我哪是忘了,就是等着你提醒,你看你一提醒我不就想起来了?”
半城本来是很着急的,看他不紧不慢的样子,心里也放松了些,没回答他,轻轻笑了。
“我们现在就出发。”他说着,回头交待阿遇,“府里交给你了。”
阿遇领命,顺从地站回到寄篱的身后去。
二人转身往往出走,姜竹沧把手臂搭在半城的肩膀上,苦口婆心地对她说:“以后不要再出去了,你看外面都怎么说我的!”
半城一扭身跳到一边去,把脸往旁边撇:“那可不行。”
他唉了一口气,又重新把她搂在怀里。
寄篱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红了眼眶:“阿遇,我们走!”
出了南王府,半城才嗔怪姜竹沧:“喂,说好的要吵架,要闹翻,你这算什么事啊!”
姜竹沧扯了扯领子,又露出一小块胸膛来。他侧着身躺在轿辇上,翘着二郎腿说:“她太缠我了,真把自己当回事,我烦死她了——我们可是好战友啊,你不能不帮忙!”
名为夫妻,实为战友。也只有在这样的关系下,他们才能暂时相安无事。一路无话,到了椒兰宫时天已黑了,荨长公主刚刚用完晚膳,就听见南王夫妻前来,赶忙命何姑姑去迎接。
虽然不知道半城是因为什么原因,但焦急两个字已经写了她满脸,轿辇刚停她就立刻冲进去,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行礼跪倒:“给荨姨请罪,说好要来看望您,是儿臣忘了。”
面对二人的突然造访,荨长公主很是淡定,她和蔼地问:“你们还未用膳吧。”
姜竹沧道:“是,就等着蹭姑姑宫里的了。”
荨长公主又点了点头,吩咐何姑姑去重新准备晚膳和点心,看着两个孩子用了膳,带他们进了自己屋,才把所有人,包括何姑姑都打发了出去。
“你们这么晚来,是有很要紧的事吧。”荨长公主不紧不慢地说,“再要紧的事情,也不能耽误吃饭,记住了吗?”
半城早就养成习惯了,只要听见荨长公主说“记住了吗”就要乖乖领罚,这会儿也把头低下去,下巴戳着自己的胸脯,不敢应答。
“有什么话就说吧。”荨长公主说。
“其实——”姜竹沧怕半城尴尬,想先说点儿别的铺垫一下。但半城心里把荨长公主当作自己人,便不拐弯抹角,直接问:“荨姨,书信在您这儿?”
荨长公主正拿起茶杯来轻轻一呷,听见她问话,动作没有停滞,只把沉沉的眼皮往上抬,看她一眼。荨长公主缓缓喝完一口茶,慢慢把茶杯放下,端坐着,两只珍珠一样的眼睛看着半城。
那是一双饱经沧桑且心如死灰的眼睛。
“不错,在我这儿。”
找了四十多章,从毫无头绪到尘埃落定,此刻终于得到确定的答案,半城喜极而泣,紧紧握住姜竹沧的手,有些埋怨地对荨长公主说:“荨姨您也不早说,偏叫我们查来查去,查了这么长时间,真是折磨死人了!”
荨长公主的眼神没有变。
半城从中看出一些不一般的情绪,她的心里又升起一丝疑虑来,她小心地叫道:“荨姑姑?”
荨长公主看着半城,眼神中的痛惜之情越来越重,重到姜竹沧也看不懂了。她仍然提着一口气没有呼出来,很显然,她还有话要交待。
姜竹沧用手肘捅了捅半城,后者还有些懵,小声问:“荨姨……您……不打算把书信给我娘吗?”
“我为什么要给她?”荨长公主的语气突然凌厉起来。
半城道:“为什么不呢?三万名女军给大昭国带来了无上的荣耀,她们是大昭国的基石,她们难道不应当获得相应的回报吗?”
“那么卡西提西城所有子民的性命,又由谁来偿还?”
半城一怔。
荨长公主站起来,缓缓走向密室的方向,示意二人跟随。进入密室,一直走到角落,那里放着一只陈旧的牛皮箱子,锁头已经生了厚厚的一层锈。她回身对姜竹沧说:“这锁设了也无用,你将它拆开吧。”
荨长公主只知道姜竹沧在跟师父学功夫,却不知道那师父是谁。姜竹沧学了些溜门撬锁的技巧,此刻不便用,只好上脚,三跺两跺把锁给踹开了。半城也凑上去,想要看清里面到底装着什么。
是书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