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倾月沉默半晌。
柳枝儿已经这般模样,却还是对张冠卿念念不忘。
这是爱得深了,不愿意相信从前的爱人能够对自己这么残忍。
总还是留着一份念想, 觉得他不会就这么绝情。
“张冠卿考中状元,在皇上面前得脸,我可以找王爷询问一 番。你便安心养身子罢。”
柳枝儿平素最喜欢在指尖染蔻丹,红艳艳的颜色很是醉人。
纪倾月今日却注意到,她将蔻丹的颜色都洗去了。
长长的指甲像一截截葱管, 青涩又素净。
好似洗去了一身的铅华,重新做回平凡人家的年轻姑娘。
“多谢王妃,您的大恩大德,柳枝儿不敢忘记!”
纪倾月回了王府,就看到萧平墨在庭院中间那棵古树下闲闲抚琴。
她不由地停住了脚步,站在门边,竟一时不敢上前去打扰。
萧平墨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轻轻巧巧地拨动琴弦。
琴声婉转闲逸,绕梁不绝。
纪倾月就突然想到,他曾经也是鲜衣怒马,一日踏遍长安花的角色。
但是因为太后和皇帝的疑心,被迫被苟且地困在这一方宅院里。
所有的抱负都不得施展。
她不禁心生了几分怜悯,自己沉浸在思绪里,连萧平墨停下来都没有发现。
萧平墨早就瞧见她,却只不说话。
但是见她半天没有反应,不禁起了逗笑的心思:“怎么,看本王看的都出了神?本王有这么好看么?”
纪倾月顿时回过神来,懊恼地看着一脸戏谑的萧平墨。
她这是怎么了!
萧平墨一笑:“王妃若是喜欢,本王便时常抚一抚琴了。”
纪倾月倒觉得有些奇怪:“萧平墨,你今日又有些不对劲了!”
她凑近他闻了闻,皱着鼻子嘟囔道:“怎么成日喝酒!”
萧平墨身上的酒味不难闻,反而是一股极淡极淡的梨花香。
他朗声笑道:“怎么,还不许我小酌怡情了?”
纪倾月身上常年带了药草的香味,顺着轻轻的风拂过了萧平墨的鼻尖。
纪倾月笑得谄媚:“王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妾身哪敢管呀。”
萧平墨精明,眯了眯眼睛道:“有什么事情求我?”
纪倾月见他这样问,也不和他绕弯子:“王爷明察秋毫,妾身实在佩服。”
萧平墨哼了哼:“收起你那套奉承罢,本王是这样的人么?”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眼尾上挑,显然是愉悦。
“王爷可知道张冠卿其人?”
萧平墨一愣,正色起来:“你问他做什么?”
纪倾月受柳枝儿的嘱托,便没有告诉他实情,只道:“听闻是今科状元郎,才华不错,样貌也好,便有些好奇,想知道是不是如传闻中那般优秀。”
萧平墨一听这话,以为是她对张冠卿有什么心思。
不由地脸一沉:“纪倾月,你现在既然是本王的王妃,就算想着别的男人,也得等我们二人毫无瓜葛之后!”
纪倾月立马明白了:“你放心你放心,我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好奇好奇,不会让别人误会什么的!”
萧平墨冷冷一哼:“最好没有!有也给本王憋住!皇上才下旨将他赐做萧文灵的驸马,本王可不愿意卷进什么纠纠缠缠的桃色新闻中!”
放在平时,纪倾月还要嘲笑一番他这样酸溜溜的话,但是今日她全然没有了心情。
她料到张冠卿会攀附高枝,却没有想到那个高枝竟然是萧文灵。
她急匆匆地转身就走。
萧平墨注视着她的背影,良久,吩咐了一声。
“跟着王妃。”
纪倾月直接上了萧文灵的公主府。
通报过后好一会儿,才有小厮进来将她请进去。
萧文灵不情不愿地在正厅接待她。
“墨王妃稀客啊,有何贵干?”
纪倾月见她连茶也没上,将不欢迎的姿态做到了十成十,便也不和她绕弯子。
转着手腕上的羊脂白玉镯子,道:“本王妃最近听闻了一个挺有意思的故事,想来说给公主听听。”
萧文灵眉头一皱:“什么故事?”
“若是一个书生,在贫贱之时,受了青楼女子的捐助,才得以考中状元。但是一转头就抛弃了那青楼女子,攀上了高枝。在公主看来,这样的人应该怎么处置啊?”
萧文灵虽然跋扈,但是纪倾月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不禁感觉听出了些什么。
她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纪倾月道:“公主冰雪聪明,定是明白。”
萧文灵怒火中烧:“纪倾月!你说本公主的未婚夫和一个妓子有染?”
她勃然大怒,尖声道:“给本公主将张冠卿叫来!”
纪倾月没想到张冠卿就在公主府上。
怪道说萧文灵这么姗姗来迟,原来是在见未婚夫。
这可是于理不合。
纪倾月不动声色,瞧着张冠卿从后头急匆匆走来。
他是相貌堂堂的长相,面如冠玉,但是一双眼睛却不如看上去那么正经,总觉得含了一股子算计之意。
他对这件事情当然是矢口否认。
“墨王妃,在下与您无冤无仇,您何苦这么污蔑在下?文灵,你要相信我,我是清白的!”
情郎一脸诚恳,肯定比自己一贯讨厌的人更令人信服。
张冠卿没有说两句,赵文灵便缓了神色,安抚道:“我自然是信你。”
她转向纪倾月,冷冷道:“纪倾月,本公主今日耐着性子见你,你居然就是这么挑拨本公主和冠卿的关系。”
“来人!给本公主将墨王妃‘请’出府!”
纪倾月没有想到张冠卿居然如此狠心,听见这件事情,脸色都不变一下,当即便冷笑道:“好,好!长公主,那我祝您和这位张状元白头偕老,一生一世一双人!”
……
纪倾月出来公主府,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纪神医?”
她一转头,见果然是王晟。
“纪神医,你去公主府做什么?”
纪倾月将此事的前因后果细细地和王晟说了,最后道:“我要将这件事情告诉柳枝儿,好让她彻底对这个男人死了心。”
王晟思量半晌,道:“我和你一起去罢。”